55 隐忧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曹鹤阳看了眼在身边依然好眠的朱云峰,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脸,发现他连脸上都有几处细小的擦伤痕迹,虽然这些伤势很快就会痊愈,甚至有的已经变成了一条白痕,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略略动了动,确定自己没有大碍,身体也不像昨天那样酸软,曹鹤阳小心挣脱朱云峰的胳臂爬了起来。
站在洞口,曹鹤阳有些出神。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交错的树叶,被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散落在山洞前的空地上。
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偷袭他们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曹鹤阳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反而觉得很安心。
大约是因为朱云峰在自己身边吧!曹鹤阳想。好像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可以生出无限勇气,也能够想出无穷的办法。
“阿四……”朱云峰呢喃一声。
“阿四!”随后是一声惊叫。
“我在的。”曹鹤阳回头,见朱云峰从床上一激灵爬起,还因为下地太急踉跄了一下。
“阿四!”朱云峰几步冲到洞口,将曹鹤阳紧紧抱在怀里,“吓我一跳,我以为我把你给弄丢了。”
“说什么傻话!”曹鹤阳在朱云峰怀里轻笑,“你不会把我弄丢的,永远不会。”
“嗯!”朱云峰重重点头,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上有些凉,心疼道,“怎么一大早就站在洞口,小心着凉!你现在身体很弱,要是分生的时候还感染了风寒,那会很麻烦的。”
“没事。”曹鹤阳拉着朱云峰回到洞里,“我刚刚就是想看看外面的环境如何。”
朱云峰说:“这种粗活儿交给我就行了。等过会儿我去外面看看。”
“嗯。”曹鹤阳应了一声。
“阿四,你还有其他的心事。”朱云峰说,他甚至用的不是疑问句,显然对这个结论胸有成竹。
曹鹤阳说了自己刚刚闪过的念头,随后补充道:“我思来想去,我们雇马车和车夫都是临时起意,如果是有人提前安排,那只能说明我们身边的人……有问题。”
曹鹤阳这次出来虽然也带了一些人,但贴身服侍的只有刘九思一个,其他人很难知道他和朱云峰的想法。朱云峰那边人手更多一些,但贴身的也只有张侍卫等几个忠心的护卫。要说这些人中有叛徒,朱云峰和曹鹤阳都不太相信。
“阿四,你觉得,会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朱云峰仔细想了一阵,还是觉得身边之人各个可靠,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无端怀疑其他人,那很伤人。
曹鹤阳说:“有的。只是……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话,那……其实比我们身边有背主之人更让人觉得可怕。”
“是什么?”朱云峰问。
曹鹤阳说:“如我们之前所说,去山庄、雇车和车夫都是临时起意。我想来想去,如果不是我们身边的人有问题,那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车夫本身就有问题。”
“啊?”朱云峰觉得有点乱,“车夫不是本来就有问题吗?没问题他把我们扔在半路上。”
“不,我的意思是……”曹鹤阳努力调整表述,让朱云峰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他平日里是个正经的车夫,老老实实做生意。实际上他本身就是暗桩,我们上山这件事儿不知道哪里犯了他们的忌讳,所以他才会将我们扔在路上。”
“可……事情哪里这么巧,我们怎么就遇到暗桩了呢?”朱云峰还是有些不解,随后突然灵光一闪,问:“会不会……他掌握了车马行?”
曹鹤阳点头,说:“确实有可能。可我更怕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
“车马行布满了暗桩,甚至本身就是用来掩饰的。”曹鹤阳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才是最麻烦的。”
“整个车马行都是暗桩,本身就是用来掩饰的……”朱云峰倒吸一口凉气,“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永宁因着有琯头渡和永宁港,沟通河海贸易,情况复杂,若非在当地极其有势力极难经营起一家用来做掩饰的车马行。这其中牵涉的人力物力,绝非普通。
曹鹤阳点头,说:“那个车夫……刘九思去查了,觉得没问题。这固然是因为我们人生地不熟,只能查些浅显的东西。可九思在都城那样的地方都能将消息打探得非常清楚,到了永宁却马失前蹄。由此可见那车夫……也不是普通的暗桩。”
“阿四……你觉得……会不会是江南的世家?”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了摇头,说:“我们刚刚从旧都离开,虽然过程很不愉快,但结果是好的。对他们来说,没必要现在对我们下手。还有就是……”
“什么?”
“江南世家势力多在江州、越州,而且他们虽然名下铺面无数,但绝少插手海贸,永宁尚在越州境内,不过相比旧都,还是离明州更近一点。”曹鹤阳说。
“那你觉得……”朱云峰开始挠头了,这种事情本来就非他所长,能想到江南世家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其他的就想不到了。
曹鹤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不想让朱云峰担心。
朱云峰见曹鹤阳不语,想了想说:“阿四,若是你也没想到是谁,就先别想了。你快要分生了,好好休息最重要。我拿这里存的米给你熬点粥,你先垫一垫。”
曹鹤阳点了点头。
朱云峰却继续说道:“如果阿四你想到了是谁怕我担心所以不说,那我可要不乐意了。你我一体,你别瞒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曹鹤阳有些意外,问:“你怎么看出来的?”这等于是承认了他确实是想瞒着朱云峰。
“我没看出来。”朱云峰的回答让曹鹤阳很意外,“反正统共就两种可能,所以我就都说了。”
曹鹤阳上下打量朱云峰,道:“好啊!你居然会诈我了!”
“怎么能说我诈你呢!”朱云峰抓着曹鹤阳的手,“阿四你得夸我。”
“我还得夸你?”
“我现在想事情多全面啊!你说是吧!”朱云峰义正辞严。
曹鹤阳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说:“少贫嘴。你不是说给我熬粥嘛!我饿了!”
“好!”朱云峰应了一声,去角落里寻了个空瓦罐,又倒了些米,舀了些水槽中的清水在里面,放在火灶上煮。
曹鹤阳见他动作娴熟,有些好奇,问道:“大饼,我记得你……从前是远庖厨的,怎么……”
曹鹤阳说的“从前”指的是前一世,朱云峰从来不会进厨房,他没想到堂堂世子爷居然会做饭,看起来还挺熟练。
朱云峰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人要自力更生。从我记事起,她就让我自己吃饭穿衣,还让我教我如何在野外生活,泅水。我还会用竹子编织呢!”
曹鹤阳的眼神闪了闪,虽然挂着微笑,但似乎有些伤心。
朱云峰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说:“阿四,上辈子除了我和我娘,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会这些。”那意思就是陈雪娘并不知道。
曹鹤阳“哦”了一声,幽幽地说:“所以我也是其他人啊!”
“阿四!”朱云峰求饶,“咱们以后不说过去的事情了好不好。”
曹鹤阳看着他没说话。
“那……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你不是其他人。”朱云峰说,“而且……这一世只有我们俩知道彼此的秘密,所以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曹鹤阳橫他一眼,说:“行了,我知道了,我刚刚……就是一时感慨。你知道的,我快分生了。”
“我就知道阿四最好了。”朱云峰说完又问:“阿四,你还没跟我说,你觉得这一切……到底是谁的手笔?”
曹鹤阳原以为把话题岔过去了,没想到朱云峰居然还记得。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在永宁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能立起这么一个车马行,上上下下的打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他得有钱。”
朱云峰闻言点头。
“那个车夫暗桩乍一看毫无破绽,训练这样一个人,至少得有一两年时间,还得在许多人中挑选出来。”曹鹤阳说,“所以他手上还得有人。”
“有人、有钱……”朱云峰喃喃道,“光是这两点,能做到的就不多。”他脸色沉了下来,问:“难道是……”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上面。
曹鹤阳点头,说:“太子殿下……似乎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孟皇贵妃……”朱云峰顺着曹鹤阳的思路捋了捋,“娘家好像在北方。”
曹鹤阳说:“宁王……素有侠名,民间人称侠王。”
“可是……”朱云峰说,“就算他们是宁王的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难道……”他想到曹鹤阳之前说的怀疑了凡背后还有人,“你上次说的了凡背后的人……”
“宁王……吗?”曹鹤阳轻声道,“若真是他……那……我们的信和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送到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