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幽冥示警
黑色宝马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猛地停在福昌唐楼外的警戒线前。车还没停稳，朱云峰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曹鹤阳紧随其后。
楼外乱成一团。惊恐的住户们衣衫不整地聚集在街道对面，对着唐楼指指点点，哭喊声、议论声、孩子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几个军装警员努力维持着秩序，脸上也带着未散的惊惶。
“朱Sir！曹教授！”一个年轻警员看到他们，如同看到救星，连忙跑过来，脸色发白，“大部分人都撤出来了！但是……但是4楼B座的陈婆死都不肯走！她讲……她讲她见到她女儿！她不能抛下她女儿……”
“她女儿？”朱云峰眉头紧锁。
“对，听街坊讲，陈婆的女儿十几年前就病死了，她一直不肯信，成日讲她女儿会回来……”警员压低声音，“朱Sir，现在怎么办？不会真的……”
“真咩啊？”朱云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他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凝重的曹鹤阳，“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再次踏入这栋阴森破败的唐楼。大堂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和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隐约腐臭的气息。
他们走向那部老旧的拉闸门电梯。朱云峰按下按钮，铁索嘎吱作响，电梯缓缓下降。门哐啷啷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又是4楼？”朱云峰嘀咕着，走了进去，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烦躁，“玩来玩去都是这几招，怎么不换点有新意的？”
曹鹤阳跟在他身后步入电梯，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轿厢内部，眉头微微蹙起。“这次……不一样。”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朱云峰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电梯门已经哐啷啷地关上。轿厢颤抖着，开始上升。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数字灯缓慢地跳动着：1……2……3……
就在数字即将跳到“4”的瞬间，轿厢顶部的灯管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闪烁，随即“啪”一下彻底陷入黑暗。
轿厢中伸手不见五指，电梯的运行声也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只剩下朱云峰同曹鹤阳两人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操！又来？”朱云峰在黑暗中低骂出声，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
然而，下一秒，只听“滋啦”“滋啦”，一种电流不稳的诡异声响传来。头顶的灯光猛地重新亮起，但不再是之前那惨白的光线，而是一种幽绿惨淡，如同坟地鬼火般的光芒，将这狭小的空间映照得一片阴森。绿光投在彼此脸上，让五官都显得扭曲诡异。
“啊！！！”
朱云峰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绿光吓得魂飞魄散。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因为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被彻底压垮。他完全忘了身边是谁，也忘了什么警察的尊严，完全是本能地惊叫一声，猛地转身，一把死死抱住了离他最近的曹鹤阳，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几乎挂在了对方身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把脸死死埋在曹鹤阳的肩窝里，牙齿咯咯作响。
曹鹤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撞得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铁皮壁上，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石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朱云峰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和浑身抑制不住的战栗。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明显的恐慌。
惨绿的灯光下，曹鹤阳的身体僵了几秒，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他似乎想推开朱云峰，但最终，抬起的手只是非常轻地在他剧烈颤抖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不用怕。是……是电流的问题。”曹鹤阳的声音很轻，有一些刻意，似乎是试图安抚朱云峰的情绪。不过如果朱云峰不是处在极度恐慌中的话，他就应该能听出来，曹鹤阳的声音其实也有些发紧，只不过是在努力维持着镇定。
“冇事。”曹鹤阳说，似乎是担心朱云峰没听清楚，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冇事的。”
或许是这笨拙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曹鹤阳身上那股自带的淡淡书卷气让朱云峰稍微找回了一点神智。他颤抖的幅度慢慢减小，但依旧死死抓着曹鹤阳的胳膊，不敢抬头看四周那诡异的绿光，声音带着哭腔问道：“……真……真的是电流的问题咩？”
曹鹤阳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挣开朱云峰一点，但依旧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臂。随后他弯腰，打开了脚边那只从不离身的小皮箱。
幽绿的灯光下，朱云峰惊恐地看到曹鹤阳从那皮箱里拿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电子仪器，而是一把看起来颜色深沉的桃木短剑，即使是在这惨绿的灯光下，依旧能看出来那把剑有些年头。同短剑一起被拿出来的还有一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以及一个古朴的铜铃。
“曹……曹教授？”朱云峰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曹鹤阳没有看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捏起一张符纸，口中开始低声诵念起一种极其古怪的咒文。咒文音节晦涩，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让朱云峰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寒意和心悸，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比刚才纯粹的恐惧更添一层诡异。
铜铃被轻轻摇动，发出清脆却并不悦耳的叮铃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朱云峰总觉得自己能从这铃声里听出一种驱散的意味。
随着曹鹤阳的诵念和摇铃，轿厢内那惨绿的灯光开始如同呼吸般明暗闪烁，气温似乎在急剧下降，一股冰冷的阴风不知从何处盘旋而起，吹动了曹鹤阳的额发和衣角。
朱云峰已经吓得死死闭上了眼睛，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角落里，连看都不敢看了。
诵念声越来越急，铜铃声越来越密。
突然，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停止了。
那盘旋的阴风也骤然消失。
朱云峰感觉到曹鹤阳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
幽绿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惨白色。在电梯角落的阴影里，仿佛凝聚着一团模糊的红色虚影。那影子是人形的，极其淡薄，如同水汽，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分辨出那红色好像是一件穿在人形身上的连衣裙，式样很旧。那影子安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恶意，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和焦急。
朱云峰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本能地瑟瑟发抖。
曹鹤阳看着那团红影，眼神复杂，他收起了桃木剑和铜铃，用一种极其温和的声音轻声询问道：“是你叫陈婆不要走的？为什么？”
那团红色的虚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曹鹤阳静静聆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偶尔微微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悲悯，说：“我知了。你是个好姑娘，放心，我会同她讲的，也会找人照顾她的。你安心走吧，不好再留恋了。”
那团红色的虚影仿佛如释重负，微微躬身，然后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轿厢顶的灯光彻底恢复了正常亮度。脚下传来嗡鸣声，电梯颤抖了一下，竟然又开始缓缓上升！
曹鹤阳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转向几乎瘫软在角落的朱云峰，说：“没事了。”
朱云峰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嘴唇还在哆嗦，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刚……刚刚……那……那是……”
“是陈婆的女儿。”曹鹤阳说，语气平静，似乎在聊一个他和朱云峰都应该认识的人，“秀云。”
“秀……秀云？”朱云峰惊讶道，“鬼也有名字的咩？”
曹鹤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秀云死了十几年了。不过陈婆一直放不下，思念同愧疚太强，所以困住了她。让她没办法真正离开。”
朱云峰觉得自己听到了曹鹤阳的话，但又好像没听懂。他用了些时间消化，随后问：“那她刚刚……是要做咩？”
曹鹤阳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说：“她今日出现，不是想吓人。”
“那……那是为咩？”
“示警。”曹鹤阳看向朱云峰，一字一句道，“她刚刚跟我讲，这栋楼，好危险。瓦斯管好似被人恶意戳穿了，瓦斯不断泄漏，很快……就可能会有大爆炸。她叫她妈妈快点走，但陈婆听不到她讲话，只以为女儿是回来陪自己的，所以不肯走。事情，可能比我们预料得更加严重。”
“瓦斯爆炸？”朱云峰吓得差点跳起来，所有的恐惧瞬间被更大的惊骇取代。
就在这时，“叮”一声，电梯到了4楼，拉闸门哐啷啷地向两边滑开。
一股让人绝对无法忽视的瓦斯气味，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猛地涌入了轿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