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密室疑云
听到朱云峰的话，曹鹤阳脸色骤变。他立刻起身，快步走进诊疗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诊疗室里倒着一名年轻女子，她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彩。一把精致的手术刀精准地插在她的左胸，鲜血染红了她浅色的衬衫，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污渍。
“Amy?”曹鹤阳惊叫出声，“怎么会？”
“你认识的？”朱云峰问。
“Dr.叶的助手Amy，陈艾嘉。”曹鹤阳说完，终于注意到诊疗室里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一片狼藉，椅子翻倒在地，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些明显不属于心理诊所的物品：一支红色的香烛已经熄灭，蜡油在昂贵的实木地板上凝固成一滩；几张紫色的符纸散落在角落，上面的符文扭曲怪异；墙上用口红画着难以辨认的符号，笔触狂乱；沙盘被打翻，沙子洒了一地，几个小小的玩具人被埋在沙堆中。
“这……”曹鹤阳一时语塞，职业素养让他迅速从熟人遇害的震惊中恢复冷静，但眼前的超现实场景仍然让他感到不适。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朱云峰掏出警官证，对急救医生道：“我是SIB的朱云峰督查，这里发生命案，请尽可能保护现场！”
急救医生首先检查了叶佩雯的情况。
“生命体征稳定，可能是惊吓或药物导致的昏迷。”一位年长的医生说完，示意助手将叶医生抬上担架。
曹鹤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佩雯。他注意到即使处在昏迷中，她的右手仍然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当医护人员移动她时，一张紫色的符纸从她手中滑落。曹鹤阳下意识地想捡起来，被朱云峰制止了。
“别动，等法证来。”朱云峰低声道。曹鹤阳点头，退后一步让出空间，但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第一批军装警员到场，朱云峰再次掏出证件，表明身份后示意一位警员道：“标记那个位置，叶医生手中掉落的物证。”
朱云峰同警员交代事情的时候，曹鹤阳也没闲着。他站在诊疗室门口，目光在房间内巡视，从香烛到符纸，从墙上的符号到打翻的沙盘，最后回到陈艾嘉的尸体上。作为一名研究宗教文化的学者，顺景社的少爷，他很快就认出那些符纸和符号与某些东南亚降头术有关，但组合方式又显得外行而混乱，像是拙劣的模仿。
终于，重案组的人到了。警员们拉起了警戒线，法证人员开始仔细勘查现场。拍照、取证、测量，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朱云峰与现场指挥的警官简短交流后，回到曹鹤阳身边。
“叶医生会被送到圣玛丽医院观察，等她醒了再录口供。”朱云峰说，“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曹鹤阳似乎没听见，仍然盯着那根已经熄灭的香烛出神。
“曹教授？”朱云峰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曹鹤阳回过神来，冲朱云峰扯了下嘴角道：“抱歉，走神了。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两人沉默地乘电梯下楼，回到停车场。坐进宝马车内，空调重新启动，将外面的热浪与血腥隔绝开来。
“去哪里？送你。”曹鹤阳系好安全带，转头问朱云峰。
“回警署吧。”朱云峰揉了揉太阳穴，“我等一下还要去录份口供。”说完他又看了眼曹鹤阳，问：“你明日有空咩？我叫他们明日去中大给你录口供？或者……”他担心差人上门会对曹鹤阳有不好的影响，“另外约个地方？”
“冇事。”曹鹤阳说，“我刚刚给他们留了号码，等他们找我了再约。”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中环午后繁忙的车流中。两人各怀心事，车内一片沉默。朱云峰几次欲言又止，偷瞄曹鹤阳的侧脸，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曹鹤阳专注地开着车，但紧握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作为一名学者，他习惯于理性分析。可作为玄门中人，今日的场景又挑战着他的认知边界。诊疗室的那些灵异元素明显是人为布置的，但目的何在？曹鹤阳自问对玄门的各种仪式阵法不说了如指掌，但多少能看出个大概。可今日诊疗室里的那些布置，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说那些布置是为了掩盖谋杀，又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明显会引起更多关注的方式？
车子驶过海底隧道，回到九龙这边。当西九龙警署大楼出现在视野中时，朱云峰终于打破了沉默。
“曹教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虽然还需要等法证那边各种检验结果，但……我认为Dr.叶就是凶手。”
曹鹤阳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缓缓将车停在警署前的临时停车区，熄火后才转向朱云峰。
“我也这么认为。”他平静地说，“门是从里面锁上的，现场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发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除非Amy是自杀，否则凶手只可能是Dr.叶了。”
朱云峰似乎没想到曹鹤阳会如此直接地同意自己的判断，愣了一下才继续说：“但是我想不通原因。这一切都不合理。Dr.叶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助手？还选择这种……这么诡异的方式？”
“诡异吗？”
“不诡异吗？”朱云峰问，“那间房，你也看到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这些都和Amy的死没关系吧！”曹鹤阳说。
“啊？”
“我的意思是说……”曹鹤阳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Amy……是被人用刀插进心脏，无论那间房里有什么，都没关系吧！”
曹鹤阳的话仿若一道闪电劈进朱云峰脑中，确实如此，无论那间屋子被布置成什么样子，本质上陈艾嘉都是被人用刀杀死的。
“确实……可是……”朱云峰沉吟道，“那又是为咩搞成那样？”
曹鹤阳皱着眉，沉思片刻后道：“其实比起那间房的布置，我觉得更不合理的是时间选择。Dr.叶明明知道今天约了我们，如果失约，我们很可能会因为担心而上楼查看。她如果是凶手的话，风险也太大了。”
“除非她根本就没打算逃。”朱云峰推测道，“或者……她原本是有计划的，想利用我们做她的时间证人，但出了什么意外。”
曹鹤阳微微颔首，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些符纸、香烛、符号，都是提前准备的。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场景。也许她是想让我们为她做证，让我们变成第一发现者？”
“也许吧！”朱云峰说，只是现在仅凭推测，没办法更进一步去证实什么，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朱云峰看着曹鹤阳紧锁的眉头，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别想了，无论如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都跟你没关系。”
曹鹤阳微微一怔，转头看向朱云峰。他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这个看似粗线条的家伙首先想到的是安慰自己，怕自己因为引荐了叶医生而自责。然而对曹鹤阳来说，这反而揭示了朱云峰自己的心理模式——遇事首先归因于自己。
想到朱云峰的经历，想到他那组牺牲的同事，曹鹤阳心中一动。他冲朱云峰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我明白的。谢谢。”停顿片刻，他补充道：“朱sir，这个事情跟你也没关系的。”
朱云峰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道：“走先。今日多谢你，改日再约那顿打边炉。”
曹鹤阳点头，冲朱云峰扬起笑脸，说：“随时。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看着朱云峰走进警署大楼的背影，曹鹤阳若有所思。他重新发动汽车，却没有立即驶离。今天的事情多少让他有些不安，不单因为这是一桩人命案子，更因为那些刻意布置的灵异元素，总让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似乎是对他的一种嘲弄。
曹鹤阳是玄门中人，虽然刻意低调，但并没有隐瞒顺景社和自己的关系。叶佩雯同他不算熟悉，但那位同她关系很好的师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知道有冇同她讲过。还有，作为心理医生，叶配雯对这些东西应该也有一定了解，毕竟港城的达官显贵信这些的不在少数。如果她确实是凶手的话，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诡异的方式去布置房间？是试图误导调查，还是另有深意？
SIB的办公室亮起了灯，曹鹤阳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温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担心朱云峰。这个人表面强悍，可内心背负着的负担似乎比想象中更沉重。刚刚他那句下意识里说出口安慰自己的话，透露出的自责倾向让曹鹤阳感到一丝不安，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叹了口气，曹鹤阳终于驶离了警署。车窗外，港城的天空开始积聚乌云，预示着一场夏日的雷雨即将来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