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绝境
薄薄的木门在外部狂暴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四分五裂。朱云峰用整个右肩和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左肩的伤口因为用力而不断被撕扯，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曹鹤阳之前为他点穴止血，此时早就因为他的剧烈动作和用力失效，鲜血浸透了他夹克内的衬衫，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在地上积聚起一小滩暗红。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汗珠混合着血水滑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曹鹤阳和泉姨也用尽全身力气抵在门后，但三个成年人的力量，其中一个还是年老体衰的妇人，在门外数名亡命之徒的冲击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门板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门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门框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
“顶……顶你个肺……栾云平……你个扑街！”朱云峰一边拼命用力，一边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咒骂，“成日……就会讲……要风险评估……要周密部署……部署你老母！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你有冇评估够啊？你最厉害……就是Call飞虎队……飞虎队呢？死到哪里去啦？”
他粗重的喘息和带着血沫的怒骂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穷途末路的绝望和不甘。曹鹤阳听着他这不合时宜却又无比真实的抱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揪心的疼痛。他看到朱云峰肩膀上那片不断扩大的深色，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阿饼，你撑住！”曹鹤阳迅速松开抵门的手，弯腰打开一直拎在手里的小皮箱。他动作飞快地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纹路的黄色符纸。“我试试用符加固这道门，至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他捻起一张符纸，口中默念法诀，指尖微光流转，就要将符纸拍向剧烈震颤的门板——
就在这一刹那！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同时炸开！门板上瞬间多出了两个透光的弹孔，木屑纷飞！
子弹是贴着门板射入的！朱云峰因为发力抵门而弓着腰，身体位置较低；曹鹤阳正侧身准备贴符，站在门板一侧。灼热的子弹几乎是擦着朱云峰的后脑勺和曹鹤阳的耳畔呼啸而过，狠狠打在后面的墙壁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弹坑！
“阿四小心！”朱云峰魂飞魄散，根本顾不上自己肩膀的剧痛，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松开抵门的手，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向曹鹤阳，抱着他向着房间角落奋力一滚！
“哐当！”两人重重摔倒在地，朱云峰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将曹鹤阳护在身下，左肩伤口受到挤压，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然而，站在门侧另一边的泉姨却没有这么幸运。
一颗偏离弹道的流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射穿了薄薄的门板，精准地击中了她的腹部！
“呃……”泉姨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她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腹部迅速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深色的衣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沿着墙壁滑倒，瘫在地上，气息瞬间微弱下去。
失去了三人的合力抵抗，那扇饱经摧残的木门在下一瞬间，被外面狂暴的力量彻底砸开！
“轰隆！”
门板连同扭曲的门框向内倒塌，溅起满地灰尘。七八个手持刀棍、面目狰狞的丧帮打手如同嗜血的饿狼，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瞬间将狭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朱云峰和曹鹤阳，看着瘫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泉姨，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哼！死差佬！看你今次还能往哪边！”为首一个戴着金链子的壮汉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朱云峰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将曹鹤阳彻底挡在身后。他左肩几乎无法动弹，右手下意识去摸腰后，却摸了个空——他的配枪在刚才的混战中不知掉落在了何处。他咬紧牙关，眼中是绝不屈服的凶光，像一头被困的受伤猛兽，准备进行最后的搏命。
被朱云峰死死护在身后的曹鹤阳，双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决绝。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紧了一张颜色最深、符文最为复杂的紫色符纸。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拼尽这身修为，耗尽全部法力，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也一定要撕开一条生路，送朱云峰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
“滋啦……滋啦……”
小房间天花板上那盏本就昏暗的白炽灯管，毫无预兆地开始疯狂闪烁起来！光芒明暗不定，忽亮忽暗，将房间里众人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紧接着，一股极其突兀的、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空间！这并非海边夜间的正常低温，而是一种阴冷、潮湿、直透灵魂深处的寒意，仿佛瞬间从仲夏夜坠入了冰窟地狱！空气中甚至凝结出了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雾。
“呜——呜——”
若有若无的、如同无数人低声啜泣般的风声，不知从何处钻了进来，在狭窄的房间里悠悠回荡。
正准备动手的“丧帮”打手们全部僵住了，脸上的狞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疑、茫然，以及一丝逐渐蔓延开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是怎么回事。
朱云峰也愣住了，忘记了肩上的疼痛，警惕地环顾四周。
曹鹤阳捏着符纸的手指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受到了……一股庞大而悲伤的、不属于生者的能量，正在此地急速汇聚！
闪烁的灯光下，冰冷的寒雾中，这间堆满了昏迷“货物”和濒死之人的小房间，瞬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异氛围彻底笼罩。
“阿四！”朱云峰握紧曹鹤阳的手，几次超现实的经历已经让他能够迅速将眼前异象与“鬼”联系起来。他盯着不知从哪里出现，但正越来越浓的雾气，声音压得极低问道：“阿四……这……是不是你搞的？”
曹鹤阳摇了摇头，声音凝重：“不是我。这种肉眼可见的阴气凝雾，我也只在书上读到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阴气凝雾？”朱云峰皱眉，“那是什么？”
“是……”曹鹤阳正要解释，异变陡生。
只见房间正中央的水泥地面，毫无征兆地渗出大量暗红色的液体，迅速蔓延，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那并非血，却比血更黏稠，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紧接着，一道道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从血影中缓缓升起，面容扭曲，肢体残缺，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的怨火。它们无声地张着嘴，似在控诉着生前的惨烈遭遇，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悲愤与不甘。
“鬼！鬼啊！”
“鬼！有鬼！”
“救命！有鬼！”
丧帮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有人立刻转身夺门而逃，刚跑到门口就被那个戴着金链子的壮汉用砍刀直接砍翻在地。
“跑咩啊！”金链壮汉拦在门口，刀锋在幽光下泛着冷芒，他目露凶光，“谁敢跑，老子先劈了他！”
丧帮众人在金链壮汉的威慑下不敢再动，可他们也不敢上前，只能颤抖着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趁此机会，曹鹤阳扶着朱云峰朝墙角稍微退了退，至少先逃出丧帮这些人的包围。只是泉姨已经昏迷，凭他们两个实在是没办法搬动，更不可能在丧帮众人面前有如此大的动作。
丧帮众人眼睁睁看着朱云峰与曹鹤阳动作，却没有任何动作，恐惧吞噬了他们的理智，连金链壮汉哪怕如此凶蛮，却也没有催促同伙去阻拦。
那些身影眼中的幽蓝色火焰仿佛冻结了时间，也灼烧着在场每一人的神经。
突然，这些鬼影动了，它们缓缓朝前飘去，丧帮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人一屁股软倒在地，裤裆湿透，腥臭的液体迅速在地面晕开。
然而下一刻，鬼影却径直穿过那个软倒在地的人，并未理会他，也没有伤害他，甚至可以说直接无视了他。
“这……”
“我……我冇死？”软倒在地的混混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喃喃，“我……我冇事！我……我冇死！”
金链壮汉眼中闪过一阵狂喜，他猛地挥舞砍刀，嘶吼道：“这些鬼东西不敢动我们！它们没有实体！动不了我们！”一边说一边挥刀朝最近的鬼影劈去，刀刃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你们看！刀砍不中！它们只是影子！怕什么！”金链壮汉癫狂大笑，胆气骤升，竟主动朝鬼影逼近。其余丧帮众人见状，也渐渐止住颤抖，有人跟着叫喊起来：“对！是虚的！不用怕！”
眼见这些人胆气渐壮，朱云峰眉头紧锁，握住曹鹤阳的手。曹鹤阳微微侧头，轻声道：“别担心，再看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