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初遇
曹鹤阳的唇还跟朱云峰记忆中一样火热又柔软,舌也和他记忆中一样灵巧。面对朱云峰的进攻,曹鹤阳并没有躲闪,反而勾着朱云峰的舌邀他起舞,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朱云峰怎么可能如他的愿,男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哪怕早就心意相通,哪怕早就熟悉彼此的身体,可每一次都还是好像第一次一样,总是想要分个输赢。不过就目前的战绩来说,朱云峰成绩骄人,屡战屡胜,未曾一尝败绩,毕竟一力降十会嘛!
今天也是这样,朱云峰把曹鹤阳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吻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朱云峰才略略抬起头,却还是将曹鹤阳牢牢按在墙上,不停地啄吻,好像想要把这大半年缺少的肌肤之亲一次补足。
朱云峰的手也没闲着,一把扯了曹鹤阳的衣带,替他退下了喜服的外袍,正想把手伸进曹鹤阳的衣襟里,然后他发现……这衣服居然有这么多层。
曹鹤阳发现朱云峰的手停下了动作,略一思忖就明白怎么回事儿。见朱云峰一脸挫败的样子,曹鹤阳呵呵轻笑,说:“活该!我那会儿就说不要弄这么复杂的,就普通的喜服就好!你偏要弄这蜀锦的。”说完,他又指着桌子上的金冠说:“还有那金冠,重死了,我脖子都快断了。”
朱云峰将曹鹤阳搂进怀里,伸手轻轻在他后颈摩挲,说:“为了那位不起疑,面子上我都敷衍了。可这是我们的大喜日子,再怎么都不能委屈了你。”说完,朱云峰略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不知道,我明明高兴地要死,面上还要装作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有多难过。要不是装醉被扶出来了,我都怕自己在酒宴上笑出来。”
曹鹤阳想想这些日子朱云峰做得功夫,知道他不容易,便伸手搂住他腰,说:“是,我知道你不容易,辛苦了。”
“阿四,奖励一个。”朱云峰把脸凑过来,意思很明显。
曹鹤阳看着他这样,总觉得又回到了飞沙走石的大漠。
朱云峰和曹鹤阳的第一次相见不算太愉快。
曹鹤阳十二岁那年,受“西山之乱”的牵连,一夕之间从世家子弟变成了阶下囚。
曹鹤阳记得那日早上还好好的,他还和几个兄弟约了下午一同去练箭,结果未时不到曹府就被团团围住,哭声喊声叫声响成一片。他记得父亲脸色煞白,母亲抱着他一个劲地哭。然后他们就被以“谋反”的罪名关进了天牢。
原本狱卒对他们还算客气,可是没几天之后,这些狱卒却开始折磨他们。他记得大堂哥被打得皮开肉绽,那些人却还在他伤口上撒盐,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哀嚎取乐。
那一个月对曹鹤阳来说一直都如同噩梦一般,甚至在他刚刚和朱云峰在一起之后,他还偶尔还会从梦里惊醒,一定要朱云峰牢牢搂住他,一遍遍告诉他没事了,才能平静下来。
曹鹤阳有时候会想,有曹太后这样一位姑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果决坚毅,眼光卓绝,入宫二十五年,虽然没有当皇后,却是成祖皇帝后宫最后的赢家。若是换了常人,遇到兄长谋反这样的事,自然是为娘家喊冤辩白。可她不但不鸣冤不辩解,反而脱簪请罪,自请为先帝守灵。她的主动退让也换来了皇帝陛下的善意,皇帝陛下留了曹家一点血脉,将未成年的男丁发配至黑水郡。
永昌到黑水郡的三千里长路,启程的时候是曹氏兄弟四人,最终却只有曹鹤阳走到了目的地,其他人都倒在了路上。
黑水郡苦寒,每日里劳作不休,倒让曹鹤阳把身子磨砺地壮实了不少。他十四岁那年,一对姓李的兄弟找到了。他们说自己世世代代都是曹家的亲卫,奉命来保护他。
哥哥李云天学识颇丰,对天下大势很有见地。弟弟李鹤东,是个沉默倔强的少年,比起动口,他更愿意用拳头去解决问题。
兄弟俩陪伴了曹鹤阳五年,直到有一天曹鹤阳接到了一个来自姑母曹太后的口信。口信的内容很简单,问他想不想离开黑水郡。
当时的曹鹤阳在黑水郡过得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识文断字的关系,他用李氏兄弟带来的银钱给自己谋了个记账的活。不但不用再做苦工,每日里还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即使如此,他也没撂下自己的功夫。还是跟着李鹤东一起练武,打熬身体,勤练不缀。
黑水郡山高林密,时常有野物出没。无论是漂亮的锦鸡,狡猾的狐狸,警觉的兔子,甚至是皮糙肉厚的熊瞎子,都逃不过曹鹤阳一箭。
突然间接到口信,说实话曹鹤阳是有些犹豫的,对于黑水郡以外的世界他不是不想念,可是更多的是害怕,因为京城的波谲云诡夺走了他几乎所有至亲。
可是在再三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离开黑水郡。这些年里,他思考的最多的就是当年自己的大伯曹须谋反的案子。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大伯会做这种事。
曹须年轻时上过战场,他知道人命的珍贵,不说爱兵如子,但也从不会苛待手下。这样一个人,曹鹤阳不相信他会不顾自己手下的士卒,会不顾曹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只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
这些年,这个案子仿佛一条毒虫一直啃噬着他的心,如果一直呆在黑水郡,他是无法得到答案的。
在思考了一夜之后,他给姑母回了口信,表示他想离开,愿意听从姑母的安排。
那条口信并没有被送到曹太后处,送信的人对他说:“来时,娘娘吩咐了,公子若是愿意离开的话,那便直接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
曹鹤阳很想问,却没有问,因为他能看出来那人并不打算说。
就这样,曹鹤阳离开了李氏兄弟,孤身跟着那人上路。
那人将曹鹤阳一路送到西北,将他扔在一个叫甘宁堡的地方,说:“短则三日,长则十日,异变将生,公子要把握机会啊!”
曹鹤阳一直在猜所谓的异变是什么,五日后他得到了消息。辅国公世子朱云峥中伏殉国,老国公听闻消息吐血三升一病不起,如今军中群龙无首,大乱将生。
说实话,曹鹤阳一直在想,若是当日初见之时他就知道朱云峰的身份,他大约不会放任自己跟他发展下去,因为对于辅国公世子的死,他心中一直隐隐有种猜测。若是早知道朱云峰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跟朱云峰开始的。
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如果。
他还记得,那一日自己坐在甘宁堡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正准备吃。突然间他肩膀一痛,被不知道什么人拍了一下,手上的白面馒头都差点儿掉到地上。曹鹤阳回头,发现一个满脸雀斑的小胖子,脸上有些脏,身上的衣服样式看着普通,却能看出是好料子。那小胖子极其无礼,问:“诶……这馒头哪里买的?”
曹鹤阳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还是曹家公子,遇到这么个无礼的小鬼,一定让身边小厮上去教训他了。
不过那个时候,曹鹤阳只是指指不远处的馒头摊,说:“那边。”
“哦!”小胖子闻言走了过去,没一会儿却满脸通红地跑回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目光炯炯地看着曹鹤阳。
曹鹤阳事后问过朱云峰:“我当时是看着特别好说话嘛?你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问呢?”
朱云峰当时笑着把他搂在怀里,说:“不是看着特别好说话,是看着特别好看!我第一眼就贼上了。”再然后就是一场盘肠大战。
那场情事先放下不提,先说那一日,以曹鹤阳的聪慧,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还没等朱云峰开口,曹鹤阳说:“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馒头分你一半。”
十六岁的少年和二十岁的青年,就这样坐在简陋的客栈门口,分着吃了一个白面馒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白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