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故事发生在与本宇宙相似度高达99.99%的平行宇宙,文中人物与本宇宙同名人物没有任何关系。
孟鹤堂后来无数次想,要是那一天他没看到周九良的演出,后来的事情会怎么样。
那会儿,孟鹤堂还没有固定搭档,师兄弟们轮番试了不少,总感觉哪里不得劲儿。他平时主要还是给他的于干爹当助理,干爹要去看传习社学员们毕业汇报,他这个司机自然负责开车。
车到地方了,干爹去忙他的了。他没什么事儿,天热,屋里有空调,干爹没发话,他也就乐意在屋里蹭一蹭。
他跟着干爹看过太多场演出,传习社这帮小孩儿的玩意儿,自然还不在他眼里。
只有一个例外,那会儿还不叫周九良的奶团子。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孩子对脾气。基本功扎实,台风稳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经验,可张弛之间自然有度。
这是一块儿璞玉,孟鹤堂这么觉得。
果然再偷眼儿看前面,干爹也直点头。
就这么决定了,他做了件在当时其他人看起来特别疯狂的事儿,求着干爹,让这个连青年队都没呆过的孩子,做自己的搭档。
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孟鹤堂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领了个搭档,还是带了个儿子。
生活上要关心照顾,生怕冷了热了饿了渴了。
练功不能拉下,每天盯着练功、对词儿,磨活。
人际关系也要注意,说相声的没好人,这虽然不是实话,可骤然间从传习社那种比较严格的环境出来,孟鹤堂真担心这个孩子会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
慢慢的,两个人越来越顺,上台了,给字了,垫场了……一路走过来,虽然辛苦,倒也有所得。
然后,就是到年纪了,父母来问,事业上算小有收获,立业之后是不是该成家了。
算算年纪,好像真的也到时候了。
亲戚介绍的姑娘,人漂亮,脾气也好,没什么不满意的。一切按部就班,吃饭、看电影、逛街,只是好像,总是少了点默契,不如跟周九良在一块儿那么有滋有味儿。
想到这儿,他自己就摇摇头,哪儿有拿搭档跟媳妇儿比的。他和周九良一起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没默契。要是觉得没滋味儿,早八百年就裂穴了。
要结婚了,伴郎必须是搭档啊。于是他对他说:“航航,哥要结婚了,你给哥当个伴郎呗!”话说得漫不经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期待对方会是个什么反应。
反应有点吓到他了,周九良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哆哆嗦嗦地说了声:“好。”
要不是知道媳妇儿和周九良连面都没见过,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夺人所爱了。
婚礼那天,周九良特别安分,没跟从前那样闹他,他被灌酒的时候也一直拦着,被人起哄,二话不说拎上酒瓶子就吹。他在旁边看着,又是感动又是安慰,想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总算是长大了。
可是,长得好像有点太快了。台上这孩子的台风愈加沉稳,常常把他一个人晾在那儿半天不开口接茬。台下这孩子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对着对着词儿,会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渐渐地,他们的商演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去外地,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周九良也不像从前那样跟师兄弟们逗乐,反而总喜欢黏在自己身边。孟鹤堂本想问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后来又想,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乐意一个人呆着就呆着吧。那会儿他忽略了,一个人呆着的周九良呆着的地方是他的身边。
媳妇儿受不了这样比两地分居还不如的日子,到底还是走了。走的时候骂他是个冷情冷性的,他有点儿委屈。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吗?他跟周九良平时对词儿对累了,窝在沙发里能互相半个小时不说话,可一开口,总能跟上互相的节奏。
或许是心疼他感情受创,周九良和过去相比安分了许多,怕他心里过不去,变着法儿的找理由陪他。
对过几百遍的词儿,变着法子出错,拖拖拉拉弄大半天,对到夜深人静,说怕他怕鬼要留下陪他,依他。
说心疼他辛苦,要给他做饭,结果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又可怜兮兮地说要收拾厨房赔礼道歉,依他。
明明一早就合作过“小苹果”,还是抱着他三哥过来说要跟自己的吉他合练,还是依他。
可能是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过去那样把他晾在台上不对,周九良居然开始三句一捧。这么有诚意,他也不能失礼。
他说“周门孟氏”,他说“从了我了”。
他回“孟门周氏”,他说“奔了我了”。
孩子大了,在台上也会照顾自己了,飘得高的时候,拽一拽。自己太闷的时候,就撒开了浪一浪。
他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递扇子、清桌子。他会在有人上赶着起哄的时候立刻怼回去。如果有人在台上撅自己,那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周九良一定已经撅了回去。
有这么个搭档,夫复何求。所以孟鹤堂会被他突如其来的搞怪逗笑,会在他乖乖挨打的时候开半把扇子,会在发现他抽烟的时候劝他,会在他不吃饭的时候哄他。
然后就是那一天,老家来了几个亲戚。周九良闹嗓子,况且他一贯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孟鹤堂因此坚持让他留在家里。
酒桌上说了点什么,孟鹤堂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东北人不多话,就是整。
理所当然地喝高了,代驾师傅见多了醉鬼,趁着他还没彻底醉过去,问他要电话号码
他都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电话,张口就报了一个,坐到车里的时候,才想到,电话是周九良的。
孩子吃了药,应该睡了吧!待会儿回去别吵着他。这是他睡过去之前最后的念头。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就是周九良放大的脸。
他这才发现,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近看,其实,特别特别耐看。
这是他第一次凑这么近,看这么仔细。台上没有这么近,偶尔凑近也是一触即分。他不清楚周九良凑这么近是想干嘛,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闭上眼睛,但是直觉又告诉他,如果闭上眼睛的话,可能有些事情就彻底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他们僵持了多久,他能感觉到孩子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带着点儿熟悉的味道。闻到味道的瞬间,他突然就觉得整个人安心了。
然后,僵在那里的周九良,似乎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垮了下来。他替自己解开了安全带,说:“孟哥,你可算醒了,我正发愁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呢?”
孟鹤堂酒醒之后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会错了意。自己养大的孩子,居然想睡了自己?关键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这条路不好走,他真的不确定走下去到底对还是不对。
周九良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能给自己的无名指再套上一枚戒指,希望能够就此断了他的念想。
舞台上,他们越来越默契,终于确立了自己的风格,无论他在台上怎么撒欢儿,周九良都能给他兜住了,不让包袱掉在地上。
然而在台下,除了工作之外,孟鹤堂不敢跟孩子聊别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前功尽弃。
周九良越来越沉默,人也越来越没精神。孟鹤堂无数次想到他从前在台上的样子,眼睛亮亮的,仿佛里面有无数种可能。
听烧饼说,这孩子背着自己喝醉了大哭一场,却什么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孟鹤堂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养大的孩子,难道忍心看他就这么折腾自己吗?这条路再难,两个人扶持着,总能走下去的。
“九良……”
“孟哥,什么事儿?”
“这个,送你的。”
“这什么?”
“项链儿。吊坠我选了很久,觉得还是我这个戒指最配。”
“孟哥……你……什么意思?”
孟鹤堂看着眼前一脸不敢置信的周九良笑:“那天在车上的时候呀,你就应该亲下来。”说完,吻了上去。
这块璞玉,到底还是在自己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