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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边儿上,不知道打哪天开始,来了一位算命先生。这位算命先生姓孟,自称师承龙虎山正一道,是这一代张天师的关门弟子,从小在山上学习道法,师父说他未到俗世之中历劫,在道心上始终差着一点儿,所以才要他游历天下。
其实,对普通人家来说,师承什么的,并不重要,甚至算得准不准也不要紧,毕竟孟先生人长得好看,待人又和气,不像家里那些粗鲁的爷们儿,遇事儿就会发脾气砸东西,有时候还要动手打人。孟先生啊,说话都是轻声细气地,有时候被大娘们调笑两句,还会脸红。
这样的孟先生,只要看着就能叫人高兴,更别提他还真有几分本事,无论测字看相,样样精通。找他算命的人,就没有说过他不灵的。
一来二去啊,孟小仙儿这个名号就传出去了,找他算卦的人就更多了,甚至有些人不为算卦,只为了看看这位谪仙一样的人物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城隍庙因为他借住在里边儿,香火都旺盛了不少。
听说啊,孟小仙儿最灵验的还不是测字和看相,而是算卦。只不过他至少三天才能起一卦。城隍庙的老道士说,那是因为孟小仙儿算得太准了,泄露了天机,要是一直起卦,会折了自身的寿数。
这一天,孟小仙儿跟往常一样,在城隍庙边上把摊子支起来,不会儿就围了不少人。
卖菜的朱大娘送了一把水嫩嫩的小青菜,卖豆腐的宋大哥送了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卖包子的王大哥送了一屉素包子给他当早饭,宋大哥家的宋小妹赶紧送过来一大碗自家磨的豆浆,得到孟小仙儿的感谢,脸登时就红成了一个苹果,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众人正打趣着宋小妹,那边突然开来了一辆汽车。要知道,汽车这玩意儿在城里可是个新鲜货,只有那些洋人或者有钱人家才有,轻易可不得见。
汽车被众人围观着,几乎是爬到城隍庙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中年汉子,腰背挺直,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手上还带着白手套。有几个孩子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登时就想围上去,却被自家大人拉住了。开玩笑,那人腰间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好像带着枪,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家,自家可惹不起。那汉子下了车,似乎对于这里的环境有些不满,转头看了看那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算命摊子,他还是走了过去。
见到那汉子朝孟小仙儿走去,人群里突然“轰”的一声炸开了,大家都在说,孟小仙儿果然名气大,连有钱人家的老爷也惊动了。
那汉子走到孟小仙儿的摊子前面,说:“诶,你就是那个算命的孟小仙儿?”
孟小仙儿看了来人一眼,并不搭理他,而是继续跟坐在摊上算命的大婶说话。
“喂,问你呢?”那汉子没想到孟小仙儿居然敢无视自己,登时不爽起来,从腰后摸出一把枪,“啪”的一声扣到孟小仙儿的桌子上。
正在算命的大婶被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就要离开。
孟小仙儿瞪了那汉子一眼,说:“我没想到,只是曹家的下人,居然就这样横行霸道,曹大帅这个‘活阎王’的外号倒真的不是白叫的。就是不知道这种纵容手下欺压良善的事儿,传到孙大总统耳朵里的话,曹大帅要怎么解释了。”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周围人甚至根本就没怎么听明白,什么“大帅”、“总统”的,眼下的总统姓孙倒是没错,可是又哪里有姓曹的大帅了?
那汉子却没想到,孟小仙儿一开口就能叫破自己的来历,不由得对这个算命先生高看了几分。他自己的来历自己清楚,知道孟小仙儿这番话说得有道理,大帅眼下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万不能有什么把柄给人拿住了。
这位那汉子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立刻道歉:“是在下鲁莽了。”
孟小仙儿说:“我又没被吓到。”
那汉子的眼睛眯了眯,朝着站在那里当木头的大婶拱拱手,说:“我天生嗓门大,刚刚一时着急,吓到大嫂了,给大嫂赔不是。”说完把枪收了起来。
周围人见孟小仙儿只一句话,就让刚刚凶巴巴的人改了态度,登时就鼓掌叫起好来。那位大婶见周围大多都是自己认识的街坊邻居,也就放宽了心,说:“没事儿没事儿。你也是来找孟小仙儿算命的吧?他算的可灵啦!”
孟小仙儿笑道:“朱婶子您客气了。您记得我刚刚说的,万事宽心。朱大叔天生就是慢脾气,您跟他急也急不出来的。”
那位朱婶子也笑:“知道啦知道啦,既然是我上辈子欠那个死鬼的,也就只有这辈子还给他了。怎么办呢?”说完把一篮子鸡蛋放在孟小仙儿的桌子上,说:“您一直不肯收我的钱,我想来想去,就捡了这这篮子鸡蛋,都是顶顶新鲜的,您可一定要收下。”
孟小仙说:“谢谢您。”
见孟小仙终于收下东西,朱大婶更是高兴,千恩万谢地走了。
那汉子从头到尾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送走了朱大婶,周围虽然还有不少来算命的,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儿,谁也不敢再往前凑,只围在一边看着。
孟小仙儿仿佛这会儿才看到那汉子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您也不是正主,不如还是请本家儿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