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真相是真

  那一年,刚刚从曲艺学校毕业,还叫曹阳的曹鹤阳和搭档背着特地做的大褂,到德云社。
  他被带到后台的下场门儿坐着,那会儿的搭档一直在旁边指着后台挂着的各种照片儿,说这是谁,那是谁,你要好好记住,千万要尊敬人家。
  曹鹤阳的脑子一团乱麻一样,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德云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认识这些看起来应该挺有名气的人到底是谁,为了不露怯,他正在努力记着搭档刚刚说过的话。
  就是这个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谁啊?在这儿干嘛?”一个又胖又丑的小子问,口气又愣又冲。
  “啊?我……郭老师让我坐这儿的。”曹鹤阳不知道这人是谁,什么来路,只能照实回答。
  “行,你坐着吧!”又胖又丑的小子说完这句话,一扭头跑了。
  这哪儿来的混蛋啊?曹鹤阳揉着肩膀想。

  说实话,曹鹤阳原本对自个儿是很有信心的,他和搭档在学校里就是攒底的尖子,被要求着上台的时候还很是自信,为了保险,特特选了《八扇屏》,更是基础中的基础,原以为不会有任何问题,却没想到不到十分钟观众就开始起哄。
  “下去吧!”
  “下去吧!”
  声音此起彼伏,台上两人的声音根本压不住场。曹鹤阳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坚持到使完活的,下了场之后他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自个儿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笑话。
  曹鹤阳知道相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他现在根本说不清楚相声应该是什么样的,于是他决定沉下心来学习。
  然后他被带到大兴,学着怎么喂狗。
  那个又胖又丑的小子成了他的下铺,他这才知道,这个人叫“烧饼”。
  这是个什么怪名字啊?曹鹤阳心里想。人丑还胖,名字又怪,这样的人也会说相声吗?
  烧饼会不会说相声,曹鹤阳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很会干活,甚至很能干,根本看不出来他比自个儿小四岁。

  每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烧饼一准儿会醒,他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儿是踢踢上铺,叫:“小四,该起床了。”
  这个时候的曹鹤阳仍然没有被给字儿,却已经有了一个叫做“小四”的外号,他也知道了原来“烧饼”也是个外号,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其实有一个艺名儿,叫做“朱云峰”。
  烧饼叫醒小四之后,会在小四忙着穿衣服的时候走出寝室,去给狗做饭。等他做完饭的时候,小四就会从狗舍里把狗一条条牵过来喂饭。
  那会儿看着特别辛苦的事儿,后来居然变成了资历的象征。
  “你给师傅喂过狗吗?”
  “没有。”
  “那你不行,来得晚。”
  有一天后台居然会有这样的对话,是那会儿的烧饼和小四都没有想到的。

  相声演员选搭档其实是件挺奇妙的事儿,台上一场活,跟两口子过日子没什么两样。这是后来把自个儿比做“寡妇再就业”的某非著名说书先生说的。
  许多时候,搭档都是先搭着看再慢慢磨合,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常常固定不下来。
  烧饼和小四不太一样,在大兴喂狗的那半年,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的,互相配合着干活,在正式搭档之前就培养出了不错的默契。早起喂狗,下午练功,晚上到园子里干活,扫地擦桌子检场,什么都干。烧饼性子愣,说话冲,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很想打一顿,小四到底大了几岁,跟在身边圆一圆,让人觉得这个东北来的愣子好像也可爱了几分。
  有时候遇上台下人少,或者演员不够的时候,烧饼还能上台打着板子来上一段儿。这个时候,小四就会在上场门那儿看着,看得比台下的观众都要认真和投入。很多年以后,穿着和烧饼一模一样的礼服手拉手站在台上的四儿说:“捧哏演员的职能就是逗哏演员最忠实的观众。”当台下观众都叫好的时候,只有烧饼知道,四儿在还没和他搭档的时候,就已经是他最忠实的观众了。

  日子过得很快,小四曹阳终于变成了小四曹鹤阳,可他依然没有机会上台,说不着急是假的,毕竟烧饼已经搭着岳云鹏开始垫场了。可他却觉得自个儿不太敢,上次被人轰下来的经历依然清晰。虽然他可以笑着说不在意,然后自嘲一下谁还没被轰下来过?但他依然有点害怕。
  那一天,又是烧饼和岳云鹏垫场,岳云鹏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整个晚上都上蹿下跳的,快轮到他的时候,他跑去师娘身边说了不知道什么,被师娘指着鼻子骂了一句,灰溜溜地出去了。
  烧饼见状,溜去师娘旁边,偷偷指着他的方向,不知道说了什么。
  小四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然后他就被师娘提溜着,跟烧饼一起在上场门儿候着。
  “下一个节目,八扇屏,表演者,烧饼、曹鹤阳。”
  那是这两个名字第一次连在一块儿出现,对后来的他们来说,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被小小地纪念一下,然而对那会儿的曹鹤阳来说,脑子是懵的。他愣愣地看着烧饼,直到烧饼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下,才迈着仿佛灌铅一样的步子上了台。
  那一场的烧饼时时关注着小四的状况,在应该留出气口的时候放慢一些语速,在小四有些接不住的时候自个儿翻个包袱,他带着小四在台上用三十分钟,使完了全本儿的《八扇屏》。
  下台之后,小四发了很久的呆,仿佛是在回味,然后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朝烧饼喊了一句:“师哥。”
  烧饼应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跟乐开了花儿一样。到很久之后,他才告诉小四:“其实我贼着你很久啦!”

  那次之后的小四好像一下开窍了,他不再怯场,只要有机会上台就比谁都积极。轮番换着搭档,却始终没有烧饼。
  烧饼每次在上场门那儿看着小四,总觉得他在舞台上的时候会发光,和师父和于大爷那种能刺疼人双眼的光亮不一样,小四的光芒柔和,却能吸引住他的所有注意力。
  他觉得他跟小四才是最合适的,他性子愣,说话直,他去问师父,问师娘,问于大爷,总算是求到了跟小四搭档的机会。
  《树没叶》是他们正式搭档的第一个节目,烧饼为了这个节目能出好效果,翻来覆去练了很久,就是希望能得到观众的正面回应,让小四对跟自己搭档有信心。
  烧饼做到了,他和小四的搭档总算是固定下来了。

  磨活,使活,和师兄弟打闹,日子一天天过,台下的观众一点儿点儿多了,德云社慢慢红了,然后就是天翻地覆。
  说实话,烧饼其实不知道那个自己叫做师兄的人为什么要走,他觉得他对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好像应该跟师兄走,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被父母压着跪在师父面前的时候,烧饼的脑子其实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直到小四也跪到了他身边,他的脑子里才“轰”的一下,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自己不再是那个愣小子了,自个儿还有一个搭档,自己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为搭档着想了。
  “希望我和小四的业务更上一层楼,我跟小四可以天长地久。”
  这是那一年小四生日的时候,烧饼许下的愿望,他觉得自个儿已经足够大了,可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他没想到自个儿到底还是年轻,还是经不起撩拨,打架的影响太坏了,他被停了演出。顶着满身的伤,烧饼觉得自个儿在小四跟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听小四叫他“师哥”他都臊得慌。
  “没事儿!趁着这个时候,我们正好对对活儿,磨磨本子。”他没想到小四的回答会是这样。
  “我以后要好好努力,为了家人和四爷生活的更好。”这是烧饼后来写下来的,却是那会儿的他的真实的想法。

  渐渐地,烧饼和小四有了固定的观众,那会儿小四还瘦着,人也白净清秀,和烧饼站在一块儿对比更是强烈,就更受欢迎一些。虽然是为了演出效果,可量活的压着逗活的,总不合规矩。后台有时候会有些闲言碎语,小四听到了,不说什么,只是会在下次使活的时候更突出烧饼一些。烧饼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知道了之后,要不是小四拦着,他在后台就能把人打一顿。
  “你听他们满嘴胡说!”烧饼拉着小四,“咱们俩分什么你的我的?喜欢谁不都是喜欢咱们么?”
  小四笑,推了下眼镜儿,说:“那你也用不着上手啊!”
  “你说得对。”烧饼突然就没了脾气,“犯不着跟他们生气。你看我下次上台不拿挂砸死他们。”
  或许是烧饼的嘴确实太损,后台渐渐没人再议论他们什么了,师兄弟们都知道烧饼可以随便说,小四?还是算了吧!
  这个事儿甚至变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没有人敢打破,到后来连拿他们砸挂的师兄弟都少了,直到后来有两个年轻的小崽子一时忘了形,于是一个被寄走了一只宝贝鞋子不算还扮成猩猩绕场一周,另一个追着风筝跑了一路还被逼着在台上亲师叔。

  快乐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烧饼和小四在园子里开了自个儿的专场,跟着师傅和于大爷商演,甚至开了自个儿的第一场商演专场。
  他们曾经没日没夜地磨活,生怕自个儿本事不行拖了师父后腿。
  他们曾经站在舞台上不断紧张地看着上场门,把一场打灯谜使了一个半小时,下场之后摊在椅子上对视一笑。
  他们曾经因为器材问题在七千人的场子被观众轰下来,又在师父的鼓励下,互相扶持着重新上了台。
  他们曾经一起飞到世界的各个角落,站在大大小小的不同舞台上,面对千千万万观众。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一切好像又都没有什么区别。
  “每天跟小四一场活,这样的日子再满足不过了。”这样满足的烧饼一点儿点儿瘦了下来。
  “他是我人生当中不可或缺。”这样说着的小四一点儿点儿胖了起来。
  十年时间,转瞬即过。
  曾经只会愣愣朝前冲的烧饼成了一队之长,甚至开始学习着写本子。
  曾经让人觉得斯文腼腆的小四越发温柔,却会陪着搭档一起疯。

  “我的内心就如一潭湖水一样,那么的清澈,我要想干点什么都能让他给它猜出来。”
  “其实啊,看着最风光的是逗哏演员,其实最受累的还是逗哏演员。”
  “如果说到了我五六十岁的时候,如果说出来的相声没有人乐了,那我真的觉得我不适合这个舞台。”“没事儿,你说你的,我乐!我乐!”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
  那些后来被许多人引为经典的甜蜜话语,在当事人看来,不过只是在叙述着他们的日常而已。
  那一年在舞台上追着四儿说着“我喜欢你”的烧饼会在每年的四月一日庆祝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那一年在舞台上躲着烧饼一脸嫌弃的小四,会在呆愣几秒钟之后接过烧饼递过来的玫瑰花。

  “四儿,你说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快到而立的烧饼有时候也会被那些越来越会起哄的小姑娘绕进去。四儿于他是搭档是朋友是爱人是亲人,又好像还有些什么。
  “什么关系又有什么关系?”已过而立,把名字从小四改成老四的曹鹤阳却根本无所谓,他已经过了纠结这些事情的年纪了。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可以,“反正我俩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
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他一个
却敢去没天光的 疯狂梦境
是他陪我流血破皮
陪我失眠时交换着回忆
也因他才成就我
换别人就失去结局
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
若不是他我怎么走过 籍籍无名
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
真陪他冬季夏季
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
真牵过他的手臂
我共他飞过地球万里
也一起熬梦想朝不保夕
曾躲进了长街寂静
承诺只去有对方的 前程似锦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
其实不过万分之一
在无人的角落里
有更多浪漫秘密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
可我早把他安排进 全部余生里
我真的陪他聊到黎明
真的同他最默契
真的记得他所有怪癖
真的最害怕分离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
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
坦荡一次喊他姓名 再说爱意
关于他我有 太多的勇气
都是真的好梦不醒
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
真的爱看他背影
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
真的吻过他侧颈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
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可我只看向他眼底
而千万人欢呼什么 我不关心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
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别去管流言蜚语
这爱请一直相信

天长地久是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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