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故事发生在与本宇宙相似度高达99.99%的平行宇宙,文中人物与本宇宙同名人物没有任何关系
有一回上货的时候,观众送了一块红布,烧饼习惯性以为是横幅,叫上四儿准备拉开了看一下,没成想拉开来一看居然是一块红盖头。这场要使的是学哑语,早一个星期节目单就贴出去了,这时候送这个什么意思,其实很清楚了。烧饼原本没打算用,这个意味太明显了,他不是不想,是有点怂。哪怕跟四儿把所有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哪怕上到师父师妈于大爷,下到师兄弟,甚至其实连观众都知道,但在他看来,那到底是他和四儿关起门来的事情。四儿一贯低调,台上疯啊闹啊的由着他,但到底不太爱掰扯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他生怕回头他在台上乐呵了,下了台四儿生气。
其实这次来哈尔滨,他没捞着跟四儿一间房就有些不乐意,说起来都是两个小的不好。张九龄和王九龙不知道为什么吵架,张九龄撒泼打滚地要跟四儿住,四儿心软,就把他赶去和王九龙睡了。他也撺掇过大楠,说把张九龄按床上做一场就好了,毕竟床头打架床尾和呀!没想到大楠这么大个子,在这个事儿上居然那么怂,见天赔小心想要哄着张九龄,对他的意见反而不屑一顾。
烧饼因为这个在后台没少嘲笑他,那天一时忘形被四儿听见了,四儿的脸瞬间就黑了,问:“怎么着,烧老师,敢情您还挺有经验的是不是?”
烧饼听到这话哪里会不知道大事不好,这几天赔小心的程度比王九龙还厉害,反过来被那臭小子嘲笑,说他说就天下无敌。切,臭小子不知道,东北男人在外面再横,见了媳妇儿就怂,那是一贯的优良传统。
所以说,本来那天晚上,烧饼是不太想用那块盖头的。
可是,四儿说了那句话。
四儿说:“我们已经错过了。”
那句话勾起了烧饼的伤心事,因为四儿曾经对他说过一次这句话,他听到那句话时候的心情,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年他十九,和四儿正式搭档四、五年了,在园子里有时候已经能压轴了,也跟着师父和于大爷跑了几趟商演,跟四儿越来越默契。
他开始意识到四儿对自己来说不太一样,但是还没想清楚四儿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那一天。
那一阵四儿突然变得很忙,烧饼有时候跟他对活儿对到一半,他接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师兄弟们都在传,说四儿恋爱了。
烧饼其实心里挺不乐意的,不过他把这归咎于那个女孩儿的不懂事儿,老是粘着爷们儿耽误他们正经事儿,并不会承认他是在吃醋。
是的,就是吃醋,烧云饼老师一直觉得他虽然没有跟四儿把话挑明,但了解他如四儿,应该非常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没想到四儿居然就这么悄悄开始恋爱了,甚至都没有跟他说一声。
那天他从老家回来,那会儿不富裕,只能坐火车,大包小包捎带了一堆东西,都是老娘做的吃食,想着也能给四儿换换口味,到了南站,给四儿打电话,问能不能来接他。
得到的回答非常干脆,不能。
为什么?
因为四儿正给人庆祝生日在欢乐谷玩呢!
烧饼那个气啊!可是他觉得站在他的立场上,说不出什么来。他从来没有跟四儿挑明过,四儿虽然跟他好,可也从来没承认过他们两个在谈恋爱。除了在台上,他连四儿的手都没怎么拉过,更别提那些亲亲抱抱的事儿了。要说他是四儿的男朋友,大概不会有人相信。
烧饼只能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了住的地方,为了这,他连发了几条微博吐槽,虽然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祝了人生日快乐,心里还是不乐意的。
那天到很晚的时候,四儿才回到他们合租的屋子,烧饼那会儿正把自个儿扑在床上生闷气。
四儿哪里不知道他,拿出一个盒子给他,说:“送你的。”
烧饼用余光一撇,看到盒子小小的,包装也很普通,说:“谁稀罕,你又拿那些人家不要的东西糊弄我。”
这句话说出口,他就看到四儿的脸色一僵,那会儿的烧饼还不是现在随时随地掌握四爷心理活动变化的烧老师,他还以为自个儿猜对了,心里更加不高兴,把头一扭,不去看四儿。
四儿也没说话,转头出了房间。
烧饼其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四儿从来没有拿别人不要的东西糊弄他,四儿给他准备任何礼物都带着满满的心意,但是只有十九的东北小混蛋这会儿还觉得自个儿的面子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虽然知道自个儿不对,却不打算道歉。
那之后几天,烧饼和四儿之间都别别扭扭的。虽然使活的时候默契依旧,台下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甚至每天里烧饼都不知道四儿在忙什么,他一早出门,晚上快到点了才到园子,下了台直接换衣服走人。烧饼渐渐觉得事情不对劲,终于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早上在四儿出门之后跟在他身后,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一天,四儿先去接了个姑娘,然后和姑娘一起逛建材市场和家具城,随后陪着姑娘去试了婚纱。要是到这时候烧饼还不知道四儿是要结婚了,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那个晚上,烧饼整个人都是懵的,能把活使下来,纯粹是靠本能。四儿发现他不对劲,要是往常他肯定会问,可四儿这会儿实在是觉得累了,不想折腾了。这天晚上他依然早早离开,但回家的时候,客厅的灯却依然是亮的,烧饼趴在饭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四儿心下一阵柔软,烧饼今天晚上状态不对,应该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想要跟他商量商量。
“大饼,大饼,醒醒,回床上睡去。”四儿推推烧饼。
烧饼醒过来,看到四儿一个激灵。“小四你回来啦!”
“嗯!”四儿点头,说:“这是怎么啦?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
“我……”烧饼想说自己在等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我……那啥,刷着手机,睡着了。”
四儿撇一眼扔在茶几上离着他们八丈远的手机,没有说话。
“那啥……”烧饼摸摸鼻子,还是想要弄清楚,问:“你这阵子……是在忙什么呢?”
“我?”四儿说:“没忙什么呀!”
“曹鹤阳,你这样有意思吗?”烧饼火了,“那么大事儿,你瞒着师兄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都瞒着。你不是说我是你搭档吗?搭档就要一辈子的。”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已经带着一点儿哽咽。
四儿眉头一皱,说:“我们两个是要搭档一辈子啊!我也没说过要反悔啊!”
“那你……那你……”烧饼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是啊,站在搭档的角度,他好像没有办法去指责任何事情,恋爱结婚生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叫做曹阳的人的自由。可是……可是……站在朱云峰的角度,他希望那个叫曹鹤阳的人,除了是自己一辈子的搭档之外,还可以真的和自己过一辈子。
“我怎么啦?”四儿问。
“没……没什么。”烧饼说。
四儿叹了口气,说:“大饼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错过了?”
烧饼把原本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心跟浸在冰窟窿里一样,不知道四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会儿坐在下场门那儿的时候,你没来拍我的肩膀,说不定去大兴喂狗那会儿我都不会跟你一屋住着。要是我们没有一屋住着,说不定我就去洗狗舍了,不会牵着狗喂饭。要是那天岳师哥没有闹肚子,说不定我就不会跟你搭那个八扇屏。要是……”
“没有如果,没有要是!”烧饼打断四儿,“你坐下场门儿那儿我就贼着你了,你不知道你坐那儿的样子多文静多好看。你去了大兴就是落我手里了,就得睡我上铺,和我一起喂狗。小岳那次不闹肚子我也找得到其他机会,一定要带着你使了那场八扇屏。我求师父师娘于大爷一定要跟你搭档,为了让师父点头,打头半个月开始就在背词儿,听老先生们使这段听得我耳都起茧子了。反正我就是要跟你搭档一辈子,你答应过我的。你现在跟我说什么错过了?我不听不听不听。”
四儿看着烧饼耍赖,突然觉得自个儿那四岁其实也白长,他当然知道烧饼因为什么闹得别扭,烧饼在他面前跟一杯清水也没什么区别,他看得懂他眼睛里的炽热。他们彼此都没有说破,可很多时候,他是很期待烧饼跟他说什么的。烧饼毕竟太小了,性子又愣,他很怕他有一天变卦了,然后他们两个之间就真的错过了。
原本四儿说那话,只是想告诉烧饼,人与人之间其实有很多偶然,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再回头可能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可是这会儿看到烧饼的样子,四儿却又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个儿也太孩子气,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安全感,可烧饼的性子还没定下来,自己现在即使着急要到了他的承诺,又怎么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变卦呢?不如还是再多给彼此几年时间吧!他可以等烧饼真的长大,反正他们有一辈子。
想到这里,四儿说:“我这阵子忙着,不是因为有女朋友了,那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她男朋友是她大学同学,毕业了之后在北京找了工作,他们准备结婚,她就跟着过来了。她男朋友工作忙,经常要出差,装修房子之类的事儿我就帮着出出力。”
烧饼虽然把头扭着,耳朵却竖了起来。
“那天真是她过生日,她男朋友也在。说感谢我照顾她那么久,想请我吃个饭。人家一早定了去欢乐谷玩,我也就一起去了。谁想到你那天回来,事先也没跟我说。”四儿的声音好听,语气软得像根羽毛,一直搔到烧饼的心里。
“真的?”烧饼问。
“骗你干嘛?”四儿说。
“那那天你说陪她过生日又不来南站接我。”烧饼还打算翻旧账。
“是啊!我去南站才知道有个孙子自个儿回来了。”四儿说,“我费心吧啦地给他准备礼物,他也不喜欢。”
“谁说的?谁不喜欢谁是那个。”烧饼打死不承认,伸手说:“礼物礼物。”
四儿回房间把那个盒子拿出来,说:“我自个儿做的,选的最简单的款。”
烧饼接过来,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对耳钉,确实就是最简单的款,四方形的托子上嵌着一颗小小的石头。烧饼只一眼,心跳就加速了,问:“这是钻的?”
四儿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那个表妹的钻戒是自己买的钻请人镶的,我就顺便……”
话没说完,就被烧饼抱进怀里,说:“谢谢四爷。”
那个晚上之后,他们两个依然没有说破,却又似乎不太需要去说破,直到许多年之后,烧饼以为自个儿睡了四儿的那个早上。
不过烧饼后来每每想到那天四儿说自己跟他错过的时候,那个语气那个表情,心里就酸得不行。偏巧那天晚上话赶话地,四儿说了那么一句,烧饼心里就是一痛。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混蛋了,他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珍贵又脆弱,也许只是一个不同的选择,就真的可能就此错过。所以他愈加听不得那句话,因为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抓住四儿的话,他要怎么办。
所以当演到小哑巴打算娶妹妹的时候,烧饼看了眼被礼物埋着的拂子,到底还是拿起那块红盖头,盖在了四儿头上。
他能感觉到自个儿握着的四儿有一点儿颤抖,他知道四儿可能是不太高兴,不过这时候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演出结束,一切仿佛如常,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王九龙和张九龄臊眉耷眼地在房间里,烧饼看着他们问:“怎么着?这是和好了?”
王九龙点头,说:“师哥,您是我的亲师哥,您看您今儿晚上是不是挪挪地儿?”
烧饼想着晚上四儿下了台都没怎么跟自己说话,再看眼前这两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于是烧饼坐下,翘起二郎腿,问:“那我这行李……”
“已经给您收拾好了,回头替您送我四哥那儿去!”王九龙说。
“还有呢?”
“在哈尔滨这几天,园子的事儿都有我,师兄弟们的宵夜我来,您和四哥下了台只管换衣服走人。”
“行吧!那我就过去了。”烧饼施施然站起来,临出门说了句,“明儿有演出,别折腾太晚。”
正低头开自己箱子的张九龄差点想扔东西。
推门进了四儿的房间,四儿好像也不奇怪他会来,头也没抬,问:“来啦!”
“嗯!”对着四儿,烧老师立刻换了副面孔,没等四儿问,就先说:“刚刚那拂子不太好找,我就是……”
话没说完,四儿突然问:“自个儿掀盖头是不是不太吉利?”
烧饼愣一下,发现房间角落里堆着的礼物里,那块盖头赫然在列。
烧饼只觉得眼睛发涩,他的四儿啊,总是最明白他在想什么。烧饼走到墙角,拿起盖头,回身盖到四儿头上,然后说:“那……这回我来掀好不好。”
说完,亲手把盖头掀了起来。
“朱云峰。”
“在。”
“你在,我在,我们不会错过的。”四儿说完,扑进烧饼怀里。
后来的事儿,就没有人知道了,反正第二天中午王九龙来送行李的时候,被饼哥要求轻拿轻放,不要吵着还在睡觉的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