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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鹤堂觉得自个儿最近想起周九良的频率有点高,比如现在,往常这个时间他老早已经睡着了,可今天去翻来覆去就是没办法去见周公。说到底,还是周九良今天晚上突如其来的那声“孟哥”把他的心思给搅乱了,可能是因为有阴阳眼的关系,他对人的情绪感知也会敏感一些,他总觉得自从周九良叫了自己那一声之后,有哪里不太一样,可他又说不出来。
孟鹤堂自问,是挺喜欢周九良的,他也说不上哪种喜欢,反正就是挺喜欢跟周九良呆在一块儿的。说实话,除了朱云峰之外,周九良甚至可以算是他第一个朋友。孟鹤堂六岁开眼通阴阳,那之后他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同龄人在看动画片的时候,他正在学着让自己不要整日生活在恐惧中。跟了师父之后,虽然师父和师大爷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那么疼,可他们到底是大人,而且有很多时候自己还腻歪不过来,更多的时候他需要自己照顾自己。认识朱云峰的时候他也已经十多岁了,烧饼性子直接,是个很简单的人,待人也很真诚,他乐意跟他交往,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中了降头之后容易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有很多事儿到底还是聊不太到一起。周九良不一样,他遇到他可能只是偶然,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却隐隐有种缺不了他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周九良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的话也不多,甚至有时候压根儿就只是个听众,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会出现,已经到了让孟鹤堂觉得理所当然的程度了。
孟鹤堂想起当年曾经问过师父,是不是因为他们这一支的规矩所以才跟师大爷在一块儿的。师父当时笑了,然后跟他说:“等哪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之后,你觉得想不出自己没有他要怎么过日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师大爷一起过了。”
那自个儿现在算是遇到了吗?那个人居然会是周九良吗?他们没有宿世的姻缘,没有青梅竹马的情分,甚至都还没有同生共死过,只是几个月的时间,真的就已经足够让自己跟他过后半辈子吗?
“后半辈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词儿把孟鹤堂自己给吓到了,明明刚刚只是以为周九良是个可以交的朋友,怎么突然想到后半辈子了?一定是今天被朱云峰和曹阳齁着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孟鹤堂吓到了,虽然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会不请自来的小鬼,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还进自己的房间。
孟鹤堂有些生气,说:“半夜三更的,我都要睡了,你进来干吗?”
“来看看你睡了没啊?”
“我要是睡了呢?”
“那我就别的地方逛逛呗!也不会吵醒你!我走路又没声儿。”
“你……”孟鹤堂被一顿抢白,不得不说小鬼的话没毛病,只能认栽。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儿,问:“你别告诉我,你天天晚上都进我房间啊?”
“怎么会?我是看你们两都没睡,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才想着过来看看的。平时我才不进你们房间。”小鬼认真解释。
“你怎么看得到我们睡没睡?”孟鹤堂惊讶道:“你……你还能透视?”说完,下意识地把被子拉高一些。
小鬼没好气地说:“拜托,睡着和没睡着的气息完全不一样啊!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这样啊!”孟鹤堂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突然又想到,“你刚刚说的是‘你们’?九良……他也没睡?”
小鬼点头,说:“跟你一样,没睡。不过你翻来翻去跟烙饼一样,他就睁着眼睛在床上躺着,不知道在什么。”
孟鹤堂脑子里“轰”一下,想到晚上九良上楼之前叫的那声“孟哥”一骨碌坐起来,趿上拖鞋就朝外冲。可能是跑太快,拖鞋又不跟脚,刚出房门没几步,就听“噗通”一声,也不知道是被拖鞋拌了还是被自个儿绊了,孟鹤堂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在地板上,然后朝前扑了下去。小鬼飘出来看到了这一幕,说:“你这整个一个平沙落雁啊!”
孟鹤堂在心里抱怨小鬼看热闹又不帮忙,话没出口,就听到书房门响,周九良光着膀子,赤着脚就奔了出来,看见他摔在地上,连忙走过来把他扶起来,问:“这是怎么啦?大晚上的怎么摔了?是要下楼拿什么吗?”他转头看到一团阴影在旁边,问:“是小鬼吓到你了?你把镜子放哪儿了?拿出来,我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没有没有!”孟鹤堂被周九良扶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说,“跟小鬼没关系。”
小鬼虽然听不到周九良说什么,但孟鹤堂的话他一听就懂,在一边儿嘟囔道:“切,真是好心没好报。男人!!!”说完,也不管这两个人,自个儿飘走了。
周九良感觉到一团影子打面前飘走,也没工夫顾上他,扶着孟鹤堂问:“我扶你回去吧!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去。”
孟鹤堂这会儿其实也不知道自个儿应该怎么办,刚刚鼓起来的一点勇气,被一跤摔没了,只能哼哼唧唧地说:“行!你扶我回去吧!”
周九良扶着孟鹤堂回了房间,让他在床上坐下,然后就蹲下去,掀起他的裤腿仔细看,发现膝盖上起了老大两个乌青,觉得心里有点难过,说:“我记得药箱里好像有冰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说完转身要走。
孟鹤堂连忙起身想拉住他,起地急了膝盖一痛就叫出声。
周九良被他拉住又听他叫,一个急回身,于是成功撞上了孟鹤堂的嘴唇。
和偶像剧里演的不一样,这种牙齿嘴唇互相磕到的事故,其实是非常疼的,孟鹤堂眼泪都下来了,捂着嘴巴一屁股坐回床上。周九良更惨一点儿,他当时还想开口说话,于是除了嘴唇磕破了之外,还咬到了舌头。要不是不想在孟鹤堂面前太没有形象,他当时就能蹲到地上。他捂着嘴后退几步,看着孟鹤堂痛到眉头都皱起来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又走上几步,问:“素不素很吞?”
孟鹤堂不知道他说什么,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周九良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舌头重新工作,问:“是不是很痛?”
孟鹤堂点头,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嘛!”
“那……要不然……我给你吹吹?”周九良这话说出口,孟鹤堂的脸立刻就红了。
看到孟鹤堂脸红,周九良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占便宜的意思,他倒真没这心思,这是他小时候父母和爷爷奶奶哄他的话,他听惯了,这时候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孟鹤堂不知道,以为他故意的,想着自己这房东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样子,没想到也不是个正经人。
“那个……我……”周九良有心解释几句,又怕越描越黑,而且他总有种感觉,自个儿这会儿要是真的解释了,孟鹤堂说不定会很生气。
于是孟鹤堂和周九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大眼瞪小眼,孟鹤堂从脸红等到脸白等到脸黑,周九良都没有一点儿动作。
孟大侦探很生气,他问周九良:“你刚刚什么意思?”
“没……我就是一时嘴快!”周九良看孟鹤堂真的生气了,也顾不上刚刚的感觉了,立刻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孟鹤堂愈加生气,有一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挫败感,他有心想骂两句,又觉得自己没立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出不去又下不来,半天才说:“哦,那算了,你去走吧!我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