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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以曹鹤阳的头脑,这会儿自然也明白,朱云峰的痴傻和不会说话肯定都是假装的。想到他当年一个小小的孩子,为了保命就要装傻充愣,这些年一定受过无数屈辱,心里也不好受。他转移话题固然是因为害羞,可多少也是因为心疼,不舍得折腾朱云峰。不过他没想到朱云峰开口就说他们曾经见过,这事儿他可真是一点映象也没有。
朱云峰倒好像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说:“其实,我猜四儿你也明白,我父母双亡当然是我那位好二叔做的手脚,其实我当年真的是被吓傻了,要不是这样,又怎么能留下了一条命。我外祖家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想了不少办法才把我接去嘉兴。我外祖有一个族侄,我应该叫堂舅的,他早年因为屡试不中,写了首讽刺当朝的诗,没想到却被人告发。他为了不连累家里,就假死脱身,流浪江湖去了。他在江湖闯荡应该是有了一番奇遇,原本一个文弱书生,居然变成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身手也颇为不凡。他年少时读书受过外祖资助,知道了我的事儿,就主动上门要为我治疗。他就是我的师父,也是这个寨子的第一任烧老大。”
“所谓的烧,是邵吗?”曹鹤阳恍然大悟,他自然是知道朱云峰的外祖家是嘉兴府邵家,“我就说,这世上哪儿有人姓烧的。”
朱云峰点头,说:“是的,我师父,或者说我这位舅舅,自称烧老大,确实是因为他姓邵。得到我外祖允许之后,他就把我带到这寨子里,用了大概三个多月的时间,让我慢慢解开心结,好了起来。我恢复神智之后,他又教我读书写字,武艺医术,还让我继续装傻。可以说,如果没有师父,我也不会平安长大。”
“那你之前说,你十二岁就是这寨子的老大了……你师父……”曹鹤阳问。
“医者不自医。”朱云峰叹口气,“我师父两年前没了。他临死之前说想埋在南湖旁边,身为他的徒弟,这种事情当然是我来做啦!”
朱云峰自从跟着师父学得一身本领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从朱家溜出来。原本年纪小,他还不会在外面留宿。随着年纪渐渐大了,朱二爷夫妇对他也渐渐没了什么戒心,只以为他贪玩,甚至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所以有时候他在外面野了几天,一身邋遢地回家,也没人当回事儿。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常常十天半月野在外面。朱二爷夫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起过疑心,不过朱云峰有几次做出一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扔回家的样子,加上他傻子的名声在外,朱二爷夫妇又渐渐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一年朱云峰师父病故,他把师父埋到南湖畔后,不想立刻动身回松江,想要在嘉兴府逛逛,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那会儿正赶上嘉兴府每月十五的庙会,朱云峰虽然常在外面行走,但身份到底不太方便,没有见过这种热闹,一时兴起就逛了起来。
嘉兴府历来是江南文采风流之地,庙会也与别的地方不同,专有几处给才子斗文的所在。朱云峰虽然也曾听师父说过,但从来不曾亲眼见过,这次有机会,当然想开开眼界。没想到那个月斗文的没有多少,反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了打灯谜。说是打灯谜却比一般地方那种粗俗的灯谜精巧许多,再加上还有彩头,倒也有许多人围观。不过看得多,猜得少。朱云峰那会儿年少气盛,那些灯谜在他眼里不过尔尔,有心想要一个个猜过来,又深怕太过惹人注意。可要是就这么走了,又觉得显不出自己的手段。思虑良久,他干脆拿出十两银子,挑了盏花灯,写了个灯谜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