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运当铺的账房先生孟鹤堂在胡同口捡了个小孩儿。这年头天灾人祸不断,他一个刚刚出师的年轻人,能养活自己就是不易,也不知道哪里想不开,居然捡了个孩子回来。你要说这孩子如果年纪小,不记事儿,当自己儿子养也就算了,可这孩子虽然长得瘦瘦小小的,但怎么看也应该有十多岁了吧!你孟鹤堂年纪也不大,怎么着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你说要是把他当弟弟,难道还指着将来弟弟给你养老送
对别人的质疑或者冷眼,孟鹤堂一概不理会。他从小跟着师父,学徒五年,学成之后白干五年,这才好不容易出师能自己养活自己了。遇着这个孩子,也是缘分,那日下了工,出了胡同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墙根儿那儿。孟鹤堂小时候家里穷,弟妹又多,父母为了他不饿死,把他送到师父那里学徒。他知道饥寒交迫是什么滋味,也知道如果没有师父,自己可能就跟这孩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所以,那一刻,他几乎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把孩子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孟鹤堂住的地方离着当铺不远,是某个大杂院里朝西的一间,屋子里摆设也简单的很,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只不大的木箱子,还有一个竹柜子,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也幸亏家离着当铺不远,不然他实在是没有自信以自己的小身板能把那个小孩儿背回家。那孩子看着不大,却很沉。不过孟鹤堂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因为自己文弱。
那小孩儿到家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才醒。孟鹤堂觉得他是被饿醒的,而叫醒他的不是自己的喊声,大约是自己做的那碗热汤面。
小孩儿醒过来的时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面,孟鹤堂觉得他压根儿都没看到自己。
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总算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孟鹤堂对他说:“那啥……你要不要来吃面?”
小孩儿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二话不说,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子前几口就把面吃完了,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吃完之后,小孩儿连嘴都不抹,盯着孟鹤堂看,那意思大约是在问还有没有。
孟鹤堂想了想说:“你之前饿太久了,不能一下吃太猛。”
孩子不说话,却依然把碗推在孟鹤堂面前,没有缩手。
孟鹤堂坚定地摇摇头,说:“不行。这会儿真的不能再吃了。”
小孩儿眉头皱了皱,孟鹤堂又摇了摇头,他才终于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开始打量孟鹤堂的屋子。
孟鹤堂说:“我叫孟鹤堂,在前面街上的德运当铺当账房,说是账房,也就是跟着写个当票,离开真正的账房先生差着还远呢!你呢?你叫什么?”
孟鹤堂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音,毕竟这孩子从醒来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他都已经做好了这孩子是个哑巴的准备,没想到那孩子却开口了:“周九良,我叫周九良。”声音有些哑,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轻声咳嗽了几声。
孟鹤堂说:“九良,我比你大着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管我叫声孟哥吧!”
“孟哥。”周九良没半点犹豫,立刻叫了出口。
“好!”孟鹤堂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突然就生出些许感概。他说:“我去烧点水,你洗个澡,我有几件衣服,没穿过几回。等下个月发钱了,我带你去买几身。”
周九良愣了愣,随后说:“好。”
就这样,周九良在孟鹤堂家里住了下来。这孩子似乎是有点怕生,不太出去,出门也一定要孟鹤堂带着。孟鹤堂白天都在当铺里干活,遇上有时候柜上清不了账,回来得还会有点晚。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周九良就一定会提着一盏灯笼在胡同口等他。天长日久的,周围的街坊邻居有时候开玩笑,说不知道孟鹤堂是捡了个弟弟还是捡了个媳妇儿,这一天天的,跟望夫石一样。
孟鹤堂由着他们开玩笑,却在背后悄悄跟周九良说:“九良,你不用担心我,这条路我走熟了,不会出事儿的。”
周九良摇头,说:“我听人说大金山上的有伙强人已经有探子进了城,他们手上有枪,连城里的守军都不怕。”
孟鹤堂说:“你别听他们胡说,什么大金山上的强人,那是郭大帅的义军要到了,城里那帮老爷们打不过人家,还怕百姓们听到郭大帅的名号就直接开城门,这才说是大金山上的强人。”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你也说了他们有枪,连守军都不怕,要是真遇上了,你一个小孩子,顶什么用。”
周九良就嘟了嘴,不说话。
然后孟鹤堂就哄他,说:“行行行,你乐意出来就出来吧!就是记得给自己加件衣服,仔细着凉。”
周九良乖乖点头,然后说:“孟哥,今天我给你做了葱油面。”
“好!九良真是个好孩子。”
一盏小灯笼照着回家的路又暖又亮。
周九良在孟鹤堂家呆了大半年,白天孟鹤堂上工,他就在家里,孟鹤堂怕他闷出病来,想给他买点儿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谁知道他对什么都不敢兴趣。有一天孟鹤堂问得急了,他对孟鹤堂说:“孟哥,我是大小伙子了,不能光吃饭不干活,要不我出去找份活干吧!”
孟鹤堂皱眉,说:“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是不是隔壁王婆又在你面前嚼舌头了?你别理她。你才多大的人?都不到十八,干什么活?”
周九良摇头,说:“孟哥,你十八的时候都学成给师父干活了吧?这些日子我做饭,我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的工钱养活你自己绰绰有余,可如今多了我,我什么饭量我自己知道。你见天紧着我,这十几天瘦了一圈了。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啊!”
孟鹤堂知道自己这样把周九良闷在家里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想周九良出去,怕他吃苦是一方面,至于还有什么别的,他自己你也不敢深想。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叹息一声,说:“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半大小子,贸然上门打零工,别人未必肯收啊!”
“那……你上工的地方,收不收杂役?”周九良问。
“当铺啊……”孟鹤堂沉吟了一下,说:“行,明儿我带你去问问掌柜的。”
第二天,孟鹤堂带着周九良到了德运当铺,不知道周九良跟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居然让他在三柜收当。这一下,别说其他人,连孟鹤堂都惊了。
趁着没人的时候,孟鹤堂扯着周九良到后边儿,问:“怎么回事儿?掌柜的怎么会让在在三柜收当?”
周九良一脸无辜,说:“我也不知道啊!掌柜的问我能干什么,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他就让我收当来着。”
“你说你什么都能干?”孟鹤堂差点绝倒,说:“你这孩子,怎么能乱说话呢?”
“擦桌子扫地收拾库房端茶倒水,我真的什么都能干啊!”周九良说。
叹了口气,孟鹤堂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掌柜的看来是误会了,要不咱们去跟他说清楚。”
周九良一把拉住孟鹤堂,说:“孟哥,不要。你让我试试看。我说不定真的能行呢!”
行才怪,我信了你的鬼。这是孟鹤堂在柜上跟了一天得出的结论。
这一整天,刚开始的时候还行,周九良年纪小,嗓子也亮,拖长了音唱当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好死不死的,今儿柜上赶上有人来当唱戏用的铜钹。
周九良许是不认得,犹豫了很久,开口唱当:“缺箍短袢儿~救火用的~铜草帽儿一对!”
孟鹤堂在后边儿听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心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铜草帽?那到底是铜的还是草的啊?还救火用的?这玩意儿不烫吗?
然而落手不能改,当票当场撕了给人家,把收进来的东西一看,孟鹤堂心说这下要糟,生怕晚上清账的时候掌柜怪罪。没成想掌柜的今儿好像心情不错,对着账本看到这对铜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孟鹤堂直觉这里边儿有点问题,又不太好问,生怕一不小心露了破绽,砸了周九良的饭碗。
然而那位当铜钹的好像当出了兴致,隔天又拿了一只单皮鼓来当。
孟鹤堂坐在下面看周九良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要作妖,只听周九良在上面唱当:“乱钉攒紧~碎木头儿不少~旅行用的~小洗脸盆一个!”
孟鹤堂差点把笔给扔了,心说这孩子唱的什么当啊!然而仔细一琢磨,又忍不住笑,越想越觉得可乐,心说倒也难为他能想到这一出。
这天下了工,回家路上,孟鹤堂问周九良:“九良,你这小脑瓜子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呀!我看今天清账的时候,掌柜的都憋不住笑。”
周九良问孟鹤堂:“不说掌柜的,孟哥,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笑?”
孟鹤堂笑着说:“我写当票的时候就差点撑不住,最后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周九良也笑,颇有几分得意地说:“能把孟哥你逗乐就行了,其他的人我才不管呢!” 孟鹤堂咂摸着这话里有几分调笑的味道,正色道:“你才多大年纪,怎么都没个正形?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
“为什么?”周九良见孟鹤堂说得认真,也收了笑容,正色问道。
“因为……”孟鹤堂心说这话倒不好说,他今年二十三了,虽说从小跟在师父身边,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师父是城里商行的账房先生,跟着东家见识过不少世面,有时候孟鹤堂会候在外面等着接师父回家,他知道什么叫秦楼楚馆,见识过城里最红的姑娘,也知道兔儿爷是个什么意思。他觉得周九良或许只是随意一句,自己倒不能诛心,只是这小子这阵子见天腻着自己,他生怕他一不小心误入歧途。
“因为什么?”周九良又追问一句,目光灼灼,透着一股子认真。
孟鹤堂在这样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把头别到一边,说:“就是……就是……”
周九良把他的头掰过来,轻声说:“就是这种话只能对喜欢的人说,是不是?”
“你……”孟鹤堂的心里惊涛骇浪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周九良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种话,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对这句话,自己并不觉得讨厌。
小时候孟鹤堂的记忆里总是充斥着爹娘的唉声叹气,还有弟妹们的哭闹声,仅有的快乐大约只有过年时候别家的爆竹声。再后来,自己跟着师父学徒。师父师娘是好人,并不曾苛待自己,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逾矩,毕竟能够吃饱穿暖还能学一门本事,对自己这样的穷小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再然后,就是几个月之前捡到了周九良。说是一时心血来潮也罢,说是鬼使神差也行,其实孟鹤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那天会把周九良带回家。或许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就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这段日子,每天回家总有一盏灯在等自己,灶上总是热着饭菜,虽然粗陋,却是满满的心意。这些事情如涓涓细流,一点一点留进他心里,也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这一刻,孟鹤堂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周九良出去上工,原来自己害怕他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就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孟哥,你脸红了!”周九良在孟鹤堂耳边一声低语,他在心里叹息,这个人看着比自己大几岁,却跟张白纸一样,一眼就能看透。不需要问他对自己有没有感觉,这太明显了。想到这里,周九良把人逼到胡同的角落里,被困在周九良双臂之间的孟鹤堂脑子有点懵,只能看着周九良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大。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一声轻笑:“孟哥,这个时候,你得把眼睛闭上。”
“啊?啊?”孟鹤堂不知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却还是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然后就是一阵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唇被人轻轻啄了一下,在孟鹤堂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周九良的舌就缠了上来,诱哄着撬开他的唇齿,勾着他的舌跟着一起起舞。
此刻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孟鹤堂的认知,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软了,要不是周九良扶着,根本连站都站不住。
周九良终于亲够了,把头靠在孟鹤堂肩膀上,对他说:“孟哥,这可怎么办呀!我实在是想马上把你吃干抹净,可咱们那个屋子,实在是太破了,你的嗓子一定会叫到整个院子都听到。”
孟鹤堂这会儿除了喘粗气,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好像被浆糊黏住了一样。
“孟哥,说句话,怎么办呀!”周九良一边含着孟鹤堂的耳垂,在他耳朵边上轻声问。
“我……我……我不知道。”孟鹤堂这会儿手软脚软,却觉得浑身上下好像着了火一样。他知道自己不对劲,更隐隐明白自己这样的原因是周九良,而这是不能言说的禁忌。
周九良见他眼眶都红了,说不定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接冲到脑门上,恨不得把人就地正法了。但他脑子清楚,到底知道轻重,何况现在就把人办了,总有种骗婚的味道,他堂堂小先生可不稀罕这么干。
于是周九良打横把人抱了起来,这里已经在胡同口了,几步路就回了家,把人放到床上,亲了一口,给人盖上被子,周九良转身就要离开。
“九良,你……你干嘛?”孟鹤堂这会儿总算回复了点神智,周九良今天晚上的行为非常奇怪,他必须要问清楚。
“孟哥,等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无论谁叫门,只要不是我的声音,就不要开门,知道吗?”周九良说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把门插好,然后又把桌子推过来顶在门后。做完这一切,他对孟鹤堂说:“孟哥,把耳朵塞上,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说完,一骨碌从窗口跳了出去。身手英俊非常,哪怕是孟鹤堂这种没有一点功夫底子的都能看出来他功夫不差。
周九良走后不久,外面传来轰隆隆地炮声,再过不久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大杂院里也热闹非常,不时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声,而后又在男人们的喝骂中低了下来。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枪声渐渐小了,外面能够听到许多人走动的声音,大多是一队一队的,脚步整齐,穿得应该是皮靴,声音可脆生。
孟鹤堂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仿佛只睡了一会儿,就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了。
大杂院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惊动了,却没有人敢去开门。外面拍门的人倒也算有礼,高声说:“各位父老,我们奉上官之命,来此驻扎,请各位开门,我们绝不多加骚扰。”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知道外面的人手上有枪,若是强闯的话这个院子里怕是没有一个能活的。院子里几个年纪大的人商量了一下,让各家的女人带着孩子藏好,然后派出年纪最大的王伯去开门。
王伯颤颤巍巍地把门打开,只见外面站着一队士兵,身上穿着一身全新的呢子军装,各个手上都拿着一把擦得锃亮的步枪,武装带把腰勒得紧紧的,打头那个腰上还挎着一把手枪。
见有人开门,当头那个还客气地招呼了一声,然后手一挥,一队人进来,把整个院子守住了,却果然如他们所言,并不扰民。
孟鹤堂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这些事应该多半和周九良有关,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个和自己生活了大半年的周九良,到底是个什么人。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听话地没有开门,甚至都没有去窗口张望一眼。
一整个下午,有许多队伍从大杂院路过,却对这里秋毫无犯。
傍晚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到大杂院门口停下,不断有士兵踢靴行礼,那个从马上跳下来的人大约也穿着马靴,走过来的几步,仿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孟鹤堂心上。
果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孟哥,是我,我回来了。”
孟鹤堂的心突然就放下来了,这会儿他也已经明白,自己这大半年,应该是被人骗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委屈得不行,然后他说:“对不起这位长官,门被桌子堵上了,我搬不动。”
一句话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笑,说:“行,那我就翻窗吧!”
话音刚落,就真的有人从窗户外面翻进来,不是周九良是谁。
他穿着笔挺的呢子军装,脚下马靴擦得锃亮,走路马刺咯吱咯吱响,不过或许是因为翻窗的缘故,特地打理过得头发有点乱。
他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说:“本想着第一次正式见面,要捯饬得好看点的。不过也无妨,反正我什么样子孟哥你都看过了。”
“你……”孟鹤堂这会儿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敢认。
他心里一阵酸一阵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然后周九良突然就行了个军礼,说:“孟哥,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周九良,郭大帅旗下第一军的参谋。”
“郭大帅?你是……云得军?”
周九良点头,说:“大帅为了打下这里,提前多年就做了布置,当铺本就是个据点。我因为不想出现得太过突兀,所以才会被你捡回来。这半年多白天的时候其实我都有偷偷跟掌柜的联系。也因此,我去当铺的时候,掌柜的才会把我安排在三柜上。这几天来当铜钹和单皮鼓的那个是我们的兄弟,是告诉我们外面军队准备的程度。”
孟鹤堂眼睛里一阵酸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难得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对周九良的心意,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骗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大约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周九良走上几步,对孟鹤堂说:“孟哥,我其实没骗你。我为了不惹人怀疑,真的饿了好几天。我也真的叫周九良,我也……我也真的喜欢你。不然,昨天那么紧要的时候,我不会亲你,就是生怕要是不先把你定下来,等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就不乐意跟我在一起了。”
“你……”孟鹤堂眼泪刷得下来了,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孟哥,我真的喜欢你,你做我媳妇儿好不好?”周九良又说了一遍。
“你……你喜欢我什么呀?”孟鹤堂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傻小子周九良喜欢自己还可以接受,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也会喜欢自己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周九良心想,在这个晦暗无比的世界里,这个人美好地仿佛不像真实的一样。对自己这样来路不明的小子,都捧出一颗心来温柔对待,这样的人,自己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一定要理由吗?”周九良反问,“孟哥你长得好看,待我温柔,细心又善良……”
周九良一口气说了一堆,孟鹤堂呆呆地说:“可是……我……我是男的呀!”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和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周九良理所当然地说。
孟鹤堂脸一红,说:“呸,谁喜欢你了。”
“说瞎话要受罚的哟,孟哥。”郭家军著名的参谋,人称小先生的周九良整个人覆上了孟鹤堂。
月上中天的时候,周大参谋志得意满的从房里出来,然后发现外面守着的兄弟都似笑非笑,向来智珠在握的周大参谋暗叫不好,脸红得跟煮熟的大虾一样,二话不说,转身又回了房。回房之前想的是,回去之后,自己的营房一定把窗户糊严实了。说到底,都怪孟哥太惹人疼了。
再后来,孟鹤堂就跟周九良一同生活,每当被人问到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温柔体贴又英俊多才的老公,孟鹤堂总是轻咳一声,然后说:“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