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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松江将军和朱二正在那里谋算朱云峰。此刻朱家大宅的后院里,曹鹤阳卸了钗鬟,洗干净了脸,换下了女装,穿着中衣窝在塌上看书。算起来,他跟朱云峰下山也有近半年了。这半年里,他们两个同进同出,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曹鹤阳在外面还是女子打扮,只有回到家里的院子里才能松快一些。
如今家里的下人多半是朱云峰原先山寨里的人。他们现在的那个酒庄基本就是在原来寨子的基础上建的。除了一部分想要下山生活的兄弟跟着他们生活在朱宅,其他大多都还在山上。毕竟他们许多人都还是逃犯身份。酒庄现在的日子和过去相比那好过得不是一星半点,卖酒这桩买卖钱来的快也稳当,不像原先做没本的买卖有今日没明天。寨子里的大家都很感激曹鹤阳,当然这和朱云峰见天在他们面前说这些都是曹鹤阳的主意也有关系。因此当知道曹鹤阳和朱云峰要布一个局,寨子上下几乎全部都动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身手不错的,几乎一个不拉都下山帮忙了。
朱云峰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媳妇儿侧躺在塌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没有看,反而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他有点心疼,知道这半年他过得也不容易。
自从收到曹员外传来的消息之后,曹鹤阳就开始谋划,其实最初曹鹤阳是希望在山上再多呆一段时间的,不太想那么早下山面对父母。可是曹家挂了悬红,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山寨眼看就要被人发现,没办法他们才会假装被人在山洞里找到。
找到他们的消息传回去之后,曹家立刻安排人接他们下山,想要带他们回曹家,理由是朱二在逃,他们回朱家不安全。朱云峰按照曹鹤阳的吩咐干脆地拒绝了曹家的要求,下山之后带着曹鹤阳回了朱府,然后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曹家来人请了好几次,都被少奶奶要照顾少爷为理由打发了回去。
一个月之后,朱云峰亲自到曹家拜访。说实话,第一次见泰山大人,朱云峰还是很紧张的。要不是四儿千叮咛万嘱咐,他肯定当场要跪下磕头。
那天岳父大人问他为什么扣着四儿不让回家,朱云峰按照曹鹤阳教的直接戳穿了他的身份以此威胁曹家。
曹家果然就范,此后再也没有问过,反而一力促成松江府把朱家的产业都还给朱云峰。趁着这个机会,朱云峰又按照曹鹤阳的计划推出了“神仙酿”和后来的“神仙饮”,一来重新打响朱家酒楼的名号,二来也给山寨上的兄弟们找了一条生路。
这段时间,曹家明里暗里也想了不少办法,希望曹鹤阳能回府见见父母,都被曹鹤阳狠心拒绝。朱云峰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去。
曹鹤阳说:“我爹娘那一关还算好过,可我大伯……他立于朝堂之上,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如果我真的回去,我们家第二天就会对外说我得疾病死了。本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曹四姐这个人,如今国师已经倒了,这个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自然是早死早好。”
想到那天曹鹤阳跟他剖析事情的样子,朱云峰心里一阵温暖。说实话,其实他一直都有点忐忑,觉得自己配不上曹鹤阳是一方面,又担心自己对曹鹤阳不够好,害怕曹鹤阳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他不是完全懵懂无知的少年,知道以曹家的地位,曹鹤阳的学识,脚下的青云路其实早已铺就,跟着自己就是去走独木桥。在山上的时候,多少还有点儿无知无畏,这半年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曹鹤阳他越想就越是害怕。
然而,就是这样的曹鹤阳,却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甚至绞尽脑汁为寨子里的兄弟们谋了一条出路。朱云峰常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何德何能,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一辈子都要对四儿好,很好很好。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不管大事小情,如果和曹鹤阳意见不一样,一定会听曹鹤阳的。也因此,会布这么大一个局。
朱云峰明白,对现在的曹家来说,曹四姐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所以自然越早消失越好。可如果曹四姐消失了,曹家四少爷曹鹤阳是一定不会得到允许跟朱云峰生活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所以曹鹤阳虽然心里也很记挂父母,却不敢回家。也正因为如此,朱云峰更是心疼。眼见曹鹤阳似乎是睡着了,立刻放轻了脚步。
曹鹤阳本来就是假寐,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立刻就醒了,睁眼看到是朱云峰,问:“怎么样?”
朱云峰说:“跟你猜的一模一样,确实是松江将军的人。”
曹鹤阳说:“这么看来,朱二多半也在那人府上。”
推出“神仙饮”之后,朱云峰和曹鹤阳就每十天一次上佘山,为的就是让有心人摸到规律,引蛇出洞。这段日子,东子一直带着人暗中保护他们,大半个月之前,他就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朱云峰和曹鹤阳。曹鹤阳那会儿就判断应该是朱二的人,猜测朱二可能躲在松江将军府上,现在果然证实了。
朱云峰知道曹鹤阳接下来的计划,说:“四儿,会不会太冒险了啊?我……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担心……”
曹鹤阳笑,说:“傻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知道你一定能保护我的,对不对。”
听曹鹤阳这么说,朱云峰立刻挺起胸脯,说:“那当然啦!我一定会保护四儿的。”
这一天,又到了朱家上佘山运酒的日子,如同往常一样,朱家少爷和少奶奶带着几辆马车一同上山。到了酒庄之后,朱家少奶奶自去房间休息,朱云峰带着管事去巡视。
朱家少奶奶喜欢安静,因此休息的院子周围没什么仆人,一个新来的杂役可能是还没搞清楚情况,直愣愣地闯进了院子里。然而他刚刚进院子,就见朱家少奶奶的房间冒出了浓烟和火星。见到这情况他立刻暗叫一声不好,转头想走,又怎么来得及。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把他摁到地上。
朱云峰牵着曹鹤阳的手,从院子外面进来,看着被摁在地上的人,心情很是复杂。想到自己父母惨死,自己从小孤苦无依,他内心五味杂陈。
“朱二爷也算是个人才!居然能忍辱负重亲自混进来当杂役,这点我倒真没想到。”知道朱云峰心里不好受,曹鹤阳先开了口。
被按倒在地的自然是朱二,这会儿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中计了。自从知道了朱云峰手上有曹家的把柄,他就琢磨着能够把朱家少奶奶曹家四小姐给绑来,好知道朱云峰到底拿住了什么把柄。朱家深宅大院他混不进去,就算混进去了,一个杂役也不太可能到后院,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酒庄,带着一帮人到酒庄来帮工。他知道朱云峰夫妇每隔十天就会上山一次,计算着时日想要趁着少奶奶上山的功夫绑人。没想到今儿刚进院子,屋子就烧起来了,然后自己也被绑起来了,但这会儿他顾不得这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少奶奶,说:“你……你不是曹家四小姐,你……你是男的?”
说到这里他想通了一切,原来朱云峰就是凭着这个把柄要挟了曹家。他恶狠狠地说:“你们曹家欺君罔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小姐,从头到尾你都是个男孩儿!”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又害怕了,他不知道朱云峰是凭什么没有被灭口,但自己现在势单力孤,看这个情况,自己带进来的那些人手也一定早就被抓住了。“峰儿,峰儿,看在我是你二叔的份上,你放过我这条狗命吧!我……我立刻离开松江府,我……”朱二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开始给朱云峰磕头。
朱云峰似是有些不忍,拉着曹鹤阳走近几步,想要扶他起来。就在这时,朱二突然发难,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尖刀,冲朱云峰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