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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九良忙着杀敌建功的时候,孟鹤堂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无比惬意,至少比他在草原上好过太多。他虽然是质子,但是只要不出京城,就是天朝皇帝陛下的客人,没有什么人能拘束他。既然是来做客的,让客人掏钱好像不太应该,他的一应吃穿用度自然是皇帝陛下的内库出,皇帝陛下不差这几个钱。
于是孟鹤堂一年四季有新衣,每日里有新鲜瓜菜,闷了就找人带着自己在京城逛,他看什么都新鲜,随便一条街就能逛一下午。若是实在无聊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周九良,然后把自己想告诉他的话写下来。有时候遇到不会写的字儿就画上一个圈儿,等找着机会问问府里的账房先生。
这样快乐惬意的日子过了将近两年,突然有一天,他想出门的时候被告知他不能出去,只能呆在府里。这样的变故前所未有,孟鹤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事情肯定不太妙。
这两年时间,府里的下人们倒也知道这位北狄质子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他们能够在这里讨生活,自然也有些方方面面的关系。不过他们的消息都不算太准确,但孟鹤堂总算是知道了大概。那位曾经把他父王按在地上摩擦的陶大将军死在了北关城,一个距离他家乡也很遥远的地方。举国哀悼,有人说陶将军的死与他有关,所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孟鹤堂却不怎么担心。他来天朝日子不长,但是知道天朝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也知道他还有位能干的相国姓于,自己父亲连大龙口的样子都没见过就被揍得只能趴在地上磕头,自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二傻子,怎么可能把那么厉害的将军害死。天朝的皇帝陛下肯定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
然而,孟鹤堂这样想,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不好的消息一条一条传来:朝廷查明陶大将军之死确实是人祸;朝廷查明陇右长史曹琳是害死陶将军的真凶;朝廷查明曹琳里通外国;朝廷查明曹琳通的那个敌是北狄质子孟鹤堂。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孟鹤堂觉得这个事情莫名其妙,正在独自生闷气。宫中有少监来传圣上口谕,要他明日进宫解释这一切。听完口谕,孟鹤堂有些懵,以至于跪在地上很久都不知道要起来。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被人扶着回到屋子里,孟鹤堂整个人还在迷茫的时候,突然有人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孟鹤堂被吓了一跳,他没喊出来是因为太惊讶,不是因为镇定,但等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却一点儿都不担心了。因为是那个人回来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九良却不如孟鹤堂这样乐观,两年从军的经历,于朝堂他已经比孟鹤堂懂得多了。
陶大将军困死北关,知道消息的时候全军上下都很惊讶。他的顶头上司是陶将军带出来的,知道消息的时候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然而后来朝廷的行动一步快似一步,十天时间就找到了害死陶将军的罪魁祸首,他记得他的顶头上司躺在病榻上跟他说:“这么快,不为真相,只为安心。”
是的,安心。安抚天下百姓之心。天朝的军神,死在小人奸计之下,小人已经伏诛,大家安心。小人如何能害死一代军神,因为他里通外国。可周九良没想到,这个外国居然不是北戎,而是北狄,这个矛头甚至直接指向了孟鹤堂。
本来他调回京城的公文还没下,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可如果再不回来,他生怕就再也见不到孟鹤堂了。
果然,进京城的当口,他就听到消息,皇帝陛下已经传了孟鹤堂明日入宫,他再也顾不得这么许多,立刻来见孟鹤堂。
孟鹤堂的王子府,格局一如当年,甚至当年给他留的那间厢房也还在,看得出这里有人日日打扫,纤尘不染,东西都没有动过,仿佛他从未离开。
知道那人与自己的心思一样,周九良心中甚是温暖,不过眼下他顾不得倾诉衷肠,看着眼前人几乎未变的容颜,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孟哥,收拾一下,跟我走。”
孟鹤堂一句话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跑去自己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随便扯了块手帕包好了,然后说:“收拾好了,走吧!”
周九良先是惊讶,然后了然一笑,想着:这才是我孟哥。
他没有问孟鹤堂带了什么,只是牵着孟鹤堂的手,离开了王子府,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