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朱云峰和曹鹤阳是在一个春日到的扬州,毕竟“烟花三月下扬州”。连李太白这样的人都赞不绝口的扬州三月,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这一趟去扬州,除了赏花观景,最重要的是赴宴——扬州灵剑山庄杨老庄主的孙子百日大喜,杨老庄主包下了扬州城最有名的太白楼,邀请江湖同道赴宴。
朱云峰作为丐帮帮主自然在受邀之列。原本他是不想去的,毕竟他家四儿身在拜月教,出席这种场合有些不方便。不过他这个帮主躲懒逍遥了大半年,这种场合再不出席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当然了,朱大帮主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最终出席宴会是因为他家四儿听说了宴席摆在太白楼,还请回了太白楼已经退休的李大厨掌勺之后,一脸地向往。
既然是以丐帮帮主身份出席,那朱云峰自然得换上丐帮的装束,粗布短打的衣服,在明显的地方打着些许补丁,一双草鞋,一根竹杖。曹鹤阳也跟他一样打扮,一件粗布短打,一身的补丁,一双草鞋,唯一不同的是身上背着五只口袋。
其实照朱云峰自己的意思,恨不得曹鹤阳身上背着九只口袋才好,不对,十只,毕竟曹鹤阳是帮主夫人嘛!
虽然以他目前的身份,确实可以随随便便提一个弟子做九袋弟子,但曹鹤阳却不想这么高调。毕竟丐帮六袋以上的弟子就开始掌管帮务了,八袋九袋的弟子那说出去在江湖上都有老大名号,他贸贸然背着这么多口袋,反而引人注目。
朱云峰带着曹鹤阳到了太白楼,门口迎客的是灵剑山庄的弟子。朱云峰这身打扮和手中的绿玉杖太过显眼,弟子一看便知道这是丐帮朱帮主到了,立刻朝里面通传。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朱云峰为人风评一贯也不错。虽说之前隐隐绰绰地听说和魔教右使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那也是大半年前的事儿了,后来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反倒是这大半年丐帮越发兴旺发达了。因此上杨老庄主带着一众亲传弟子亲自出来迎接。
寒暄之后,杨老庄主将身后弟子一一介绍给朱云峰认识,毕竟行走江湖如果能得丐帮帮助,那可方便不少。
自己这边介绍完了,杨老庄主见朱云峰没有介绍身边人的意思,再一看曹鹤阳不过五袋弟子,想来他应该只是朱云峰的近侍,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多纠结。
朱云峰这等身份,自然坐在主桌,不过朱云峰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年轻,辈分也低,至少杨老庄主就是和他师父丐帮老帮主一个辈分的,虽然坐了主桌,倒也只肯坐在末座。
杨老庄主刚想叫人带曹鹤阳到其他桌,没成想原先一直谦让的朱云峰先开口了,说:“老庄主,我们叫花子,没有这么多讲究,您看能不能给他搬把凳子,让他就在我这儿坐了。”
杨老庄主眉头微皱,却是有些不高兴,心说一个五袋弟子,哪里有资格坐在主桌。
曹鹤阳一眼就看出来主人家不高兴,伸手扯了朱云峰一下,心说之前明明商量好的,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
杨老庄主还没说话,他身后一个中年汉子先开口了,说:“好叫朱帮主得知,咱们这席面座次都是有安排的,这位兄弟若是坐在您这儿,只怕回头惹得其他武林同道不满。”
朱云峰还没回答,杨老庄主先说话了,他呵斥道:“诶!全儿,怎么跟朱帮主说话的?”
说完又跟朱云峰说:“这是小婿张全,也是我亲传弟子,刚刚他在后面照看孩儿,还没来得及跟朱帮主引见。”
朱云峰对微微点头,说:”哦,张少侠是吧!我知道,就是您的那位赘婿嘛!“原来杨老帮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因此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这个事儿虽然你情我愿,但到底不怎么好听。朱云峰现在当面说出来,显然没打算给张全面子。随后他又问杨老帮主:“不知道,咱们这一桌还有哪几位英雄?”
杨老庄主摸不准朱云峰一会儿谦逊有礼,一会儿飞扬跋扈到底是什么路数,今天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想贸贸然跟朱云峰起冲突,于是照实说了,盼着朱云峰能知难而退。
没想到朱云峰听完他的话之后,说:“点苍派的周长老,前日里父亲去世,如今重孝在身,怕是来不了了。”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既然有人来不了,多了个位子,就让我的人坐了吧!
杨老庄主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有弟子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又送上一封书信。杨老庄主看完之后,定定地看了朱云峰一眼,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终究还是改了口,说:“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兄弟坐了吧!”说完又带着一众弟子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曹鹤阳奇怪地看着朱云峰,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改了主意?不是本来说好的,我不用和你一起坐在主桌。我身份到底特殊,应该低调。”
朱云峰笑着说:“你放心,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一脸狐疑的曹鹤阳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还算顺利,申时准时开席。太白楼的李大厨显然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将淮扬菜的风味发挥得淋漓尽致。曹鹤阳吃得很是尽兴,几乎整张脸都埋在碟子里。周围的人看他这个样子,碍着朱云峰不好多说什么,心里难免骂他是个土包子。只有朱云峰一点不在意,反而捡着曹鹤阳爱吃的一直给他挟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老庄主站起来,正要感谢一众英雄给自己面子,来参加自己孙子的百日宴,没想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闹声。
今儿这个日子敢在太白楼门口闹事,那显然是不给灵剑山庄面子,杨老庄主一个眼神过去,自然有弟子前去查看。然而没想到的是,几个弟子去了很久,却不见回音。杨老庄主还算沉得住气,他的一众弟子却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个叫张全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曹鹤阳也把注意力从面前的菜上转移了过来,斜眼见身边的朱云峰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知道他铁定憋着算计人。想了想,曹鹤阳把刚刚上来的红烧狮子头夹了三个放在自己碗里,这才停下筷子。朱云峰见他这样,心里好笑,干脆把那盘狮子头直接拿到自己面前。
他是丐帮帮主,别说其他人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了,就算是在这里,谁又会为了几个肉丸子跟他过不去?
又等了一会儿,刚刚前去查看情况的灵剑山庄弟子,鼻青脸肿地回来了,显然是被人一顿好打。这一下哪怕涵养功夫再好,杨老庄主也坐不住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爷我听说扬州的太白楼最是有名,正好到了扬州就想过来尝尝。没想到走到门口却发现这里被人包了场,我想着,那就打个商量,让厨子做一桌菜给我带走。没想到这几个狗才狗眼看人低,居然连门都不让我进。”一个嚣张无比地声音传来,曹鹤阳听了直摇头,偷偷在心里给灵剑山庄点根蜡,心说:这煞星怎么来了?
曹鹤阳听到声音心中纳闷,但他转头瞄一眼朱云峰,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毫不意外,于是问:“你早知道?”
朱云峰见众人目光都被吸引着朝外看,悄声跟曹鹤阳说:“听他说起过。”
这句话说得模糊,可曹鹤阳显然明白那个“他”是谁,他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那意思自然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朱云峰嘿嘿一笑,说:“就是我去给你买桂花糕的那天。正好遇上,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
曹鹤阳听到“桂花糕”三个字,白了朱云峰一眼,耳根悄悄地红了。
这时候太白楼其余众人却没有他们两个这么好的兴致,杨老庄主已经站了起来,朗声说道:“老夫听闻这阵子江湖上出了一位龙公子,随拜月教张教主一同行走江湖,气势直追张教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话音落地,整座太白楼里顿时传来一阵“嗡嗡”声,显然“拜月教”这三个字,对这群人来说还是很有分量的。所谓拜月教,在江湖正道眼里就是魔教。自古正邪不两立,今天杨老庄主摆宴,拜月教的人来,这不是明摆着砸场子吗?当下就有几个年青的,站起来跃跃欲试,想着要是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一举击败魔教妖人,那就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扬名立万。
“我一直听人说灵剑山庄杨老庄主为人刚直不阿,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您这说话诛心的本事,可比您手下只会狂吠强多了。就是不知道手上的功夫是不是也这么厉害呢?”一名白衣公子摇着一把折扇,踱着四方步走进来。他身材高大,长相也俊秀,若是易地而处,倒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黑袍公子,个子其实也不矮,只是因为白衣公子实在太高,衬得他仿佛比常人矮了一头。再加上他自己肤色黝黑,站在那位白衣公子旁边,两个人像极了黑白双煞。
来人自然是化名“龙公子”的王九龙和拜月教教主张九龄咯!
原来大半年前,一众人了结了十年前的旧事,不但是曹鹤阳朱云峰等人卸下了担子,张九龄也觉得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心绪难免有所波动,对王九龙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王九龙也不是傻子,软磨硬泡之下,他的长公主娘到底是拗不过儿子,无奈之下只能放他跟张九龄一同浪迹江湖。因为不放心宝贝儿子,明里暗里又派了不少人手保护。王九龙浪迹江湖是假,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跟张九龄在一起。既然娘亲点头,那自己也不能太驳娘亲的面子,对那些保护自己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大半年来,他跟着张九龄一起游山玩水,那日子真的是快活过神仙。
王九龙长于皇家,行事自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与江湖人眼中看着自然有些乖戾,再加上他身边那一众护卫,各个身手不凡,又得了长公主严令,深怕这位小公子有个磕碰,因此但凡有冲撞冒犯王九龙的,一概下手毫不留情。他们本身目标就不小,加上张九龄实在太有特点,十分容易让别人认出来,几次下来,王九龙也就成为了名人。
杨老庄主不清楚张九龄和王九龙的真实关系,只是听说这段日子拜月教的“龙公子”风头无两,连教主张九龄都要靠边站,他以己度人,总觉得一教之权柄是最为重要的,“龙公子”如此高调,显然与张九龄貌合神离,这才出言挑拨,倒没想到被王九龙一语点穿。
王九龙从小耳濡目染,见识过多少言语犀利,话里藏刀的人物,杨老庄主这番话,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点穿杨老庄主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在自家爱人面前卖弄一下本事。见张九龄对他悄悄伸了伸大拇指,把他得意的,恨不得杨老庄主能再多说几句不着调的话,让他揭穿。
王九龙戳穿杨老帮主并非有心,可这么多人听着,这些人那可太有意了。太白楼不是灵剑山庄,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跟杨老庄主一条心,王九龙戳穿了杨老庄主的用心之后,顿时就有几个平时以“耿直”著称的“侠义之士”朝杨老庄主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正在杨老庄主尴尬的时候,就听一人说道:“对付你这种魔教妖人,自然不能用平常之法。”说话的人正是张全。
杨老庄主听了心中暗暗高兴,心说到底是自己女婿,和自己那帮跟呆头鹅一样的徒弟就是不一样。
张全见周人有不少人暗自点头,显然是同意自己的说法,心里也颇为得意。只有曹鹤阳和朱云峰互看一眼,同时在心里为他默哀。
只见王九龙纸扇一合,问道:“倒要请教,我并非拜月神教中人,怎的就成了魔教妖人了?”
“你这大半年与张九龄为伍,难道还不是魔教妖人吗?”张全振振有词。
王九龙正色道:“我不过凑巧与张教主同路,难不成全天下与张教主同路的人就都是魔教妖人了?张教主今日来到这太白楼,诸位都与张教主是同路人,难道今日太白楼的诸位英雄也都是魔教妖人了?”
“你……”张全一时语塞,要说这种言辞交锋,一百个张全也不可能是王九龙的对手,毕竟人家家学渊源。
“你不请自来,是为恶客。”张全嗫嚅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这句话出口,连杨老庄主都直摇头,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张全是在强词夺理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等诚心祝贺,怎么能说是恶客呢?”王九龙趁胜追击。
“你见谁家上门祝贺两手空空?”张全实在是词穷了,他见王九龙和张九龄空这手进来,只能努力寻他们的不周全。
王九龙哈哈大笑,说:“原来主人家是嫌弃我们没带贺礼啊!”说完高声朝外面叫道:“礼来!”
他这一嗓子用上了几分真气,整个太白楼都能听见。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他到底送了一份什么贺礼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只见一个青衫书生走了进来。他大约三十上下,眉眼间尽是风霜,两鬓已有点点银色。他身上的衣服很旧,已经隐隐泛出了白色,看得出来是浆洗过许多次。虽然他的样子困顿,可是他的背很直,哪怕他脚步虚浮,明显不会武功,可在这满是江湖人的场合却一点儿都没有流露出怯色。
“书先生?”有人认出了这个青衫书生。
杨老庄主听到了,也有些惊讶,问:“您就是书先生。”
“不敢当。”青衫书生说:“我不过就是个说书的。”
“江淮一带,说书说到被人称为书先生的,也就只有您了吧!”杨老庄主拱拱手,说:“听说您离开扬州很久了,我还颇有些遗憾呢。”说完,去看缩在身后的张全,眼神如刀。
青衫书生一笑,说:“杨老庄主今日大喜,我便回来贺喜了。我为您说上一段吧!”
“请!”
“岳父大人。”张全开口,“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杨老庄子眉头皱起,觉得自己这个女婿这话说得不合时宜。
放下筷子看戏很久的曹鹤阳说:“老庄主都已经开口了,你倒是喧宾夺主,你已经能做得老庄主的主了吗?”
要比说话诛心,曹鹤阳也不遑多让。
王九龙冲曹鹤阳拱拱手,意思是多谢四哥帮忙。
张全看到这个动作,还想发作,指责丐帮弟子勾结魔教,那边书先生惊堂木拍下,已经开口了。
“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上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定场诗念过,那便是开场了,此时再拦吃相就太难看了,张全只能住口。
书先生的故事不算多新鲜:一个被侠士收养的孩子,因为受不了花花世界的诱惑,最终背叛师门,下毒毒害了师父和青梅竹马的师姐,而后带着师门秘籍转投江湖上的一个大门派,用巧言令色做了掌门人的上门女婿。
书先生说书自有一番本事,把一个烂俗的故事讲得一波三折,引人入胜。只是有知根知底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不要脸的主人公听着怎么这么像杨老庄主的女婿——张全呢?
书先生故事说完,惊堂木拍下,突然抬头直视张全,说:“阿娇说,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遇到你,希望我能问问你,你午夜梦回之际,可曾有愧?话我带到了,叨扰诸位,这就走了。”说完,抱了抱拳,转身就要离去。
书先生这句话出口,自然是坐实了刚刚故事里那个背信弃义欺师灭祖的人就是张全自己。张全见所有人目光灼灼看向自己,似有说不出的鄙夷,觉得多年努力毁于一旦,脑袋一热,一纵身朝书先生扑去。
“不可!”杨老庄主高叫一声,伸出手却没有拉住张全。
书先生不会武, 根本来不及躲闪,眼见张全的剑就要刺入书先生后心。说时迟那时快,书先生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朝右急闪,避开了要害,同时一根绿玉杖“唰”得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刺出,点在张全手腕。
曹鹤阳扶着书先生站稳,对张全说:“你这一番举动可真是此地无银了。”
王九龙帮腔道:“上赶着承认,你这样的人,我平生仅见。”他还想再说,被张九龄捂了嘴,拉到一边。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是邪魔外道,此时不宜火上浇油。
朱云峰一声不吭,只微笑看着曹鹤阳动作,他似乎未曾用力,只是轻轻把竹杖撘在张全手上,只有张全自己知道,他的腕子好像就要断了一般。原本他还想运气相抗,不想坠了自己威风。谁知道手腕越来越酸,不得已,只能松开了手中的剑。
张全不曾想到朱云峰和曹鹤阳会出手,他问:“仅仅凭他一面之词,你们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我出手如此突然,你们若不是早有防备,怎么可能拦得住我?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杨老庄主出声呵斥:“畜生!朱帮主是什么身手?拦你还用提前准备?”说完又吩咐其他弟子,说:“把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绑起来,拖下去。”
张全握着自己的手腕痛嚎:“他不过是村中打铁的师傅,阿花不过就是个村姑,什么师门秘籍?不过就是锻剑的手艺,若非他咬死了传子传婿不传徒,我又何必跟那个臭婆娘虚与委蛇。”
书先生回过头看着委顿在地下的张全,说:“廖师傅曾经在山洪突发之时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整个村子的人,若非当日他通宵赶工,怎么可能提前发觉山洪到来。他没有一个人独自逃命,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叫醒了全村的人。这份大义,如何当不得一个侠字?”
“仁心义举,确实当得一个侠字。”说话的是朱云峰,他如今的地位身份,说当得,那便是当得。
张全抬头看向书先生,问:“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那个臭婆娘的相好?她……她居然没有死吗?”想到自己多年努力毁于一旦,眼中的怨毒几若有形。
书先生看着张全,眼中似有怜悯,说:“我是廖师傅那年救下的村人之一,我在外求学,那年回家才知道廖家出了事儿,只赶上见阿娇最后一面。这些年我游历天下,为的就是找到你,把那句话带给你。如今我做到了,也算不负所托。”说完这句话,他再次转过身,离开了。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此时周身却似乎有一股无形气场,居然无人敢拦。
太白楼上一时间鸦雀无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杨老庄主面上无光是肯定的,现在若是上前安慰有些虚伪,可就这么什么都不干,又有点尴尬。
灵剑山庄的弟子把张全捆了拖下去,朱云峰收了绿玉杖,朝杨老庄主拱手说:“老庄主,张全作恶是他自己的事,您一时失察也是难免。今日感谢款待,告辞。”
这几句话顾全了杨老庄主和灵剑山庄的面子,杨老庄主刚想感谢,却听朱云峰话锋一转,又说:“只是……老庄主,还希望您是真的识人不明才好。”说完,拉起曹鹤阳的手,不管其他人的眼光,施施然走了出去。
曹鹤阳经过王九龙和张九龄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还不走?”
一行四人离开太白楼,曹鹤阳与张九龄在一边说几句教务上的事儿,王九龙问朱云峰:“饼哥怎么知道杨老庄主知情?”
朱云峰说:“他又不是傻子,张全要娶他女儿,怎么会不把底摸干净?”
“那……”王九龙还想在说什么,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朱云峰叹气,说:“无论何时何地,有人的地方总也少不了倾轧纷争。”
王九龙看向张九龄的方向,说:“无所谓,我有他。”
朱云峰笑笑没说话,叫了一声:“四儿。”
曹鹤阳回头,挑了挑眉。
朱云峰说:“没事儿,想你了!”
曹鹤阳白了他一眼,却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
王九龙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打击,并不太想说话。有心想照葫芦画瓢也来这么一回,但、想到张九龄的秉性,觉得自己被袖箭射上一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张九龄和朱云峰都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加上王九龙又高又壮,四个人一起实在是显眼,曹鹤阳和张九龄交代完了教务,四人又匆匆寒暄几句,就此别过。
朱云峰拉着曹鹤阳的手,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两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来说,算不上惊心动魄,可想到那位“书先生”的千金一诺,却也难免有所动容。
“这世上虽然不堪的事有许多,却到底也还有人还有事值得。”曹鹤阳说。
朱云峰紧了紧他的手,说:“是啊!不过即使都不值得也不要紧。我有你,你有我。如此就好。”
联袂而行的两人就这么手拉手笑着走进夜色里,远处似是传来书先生略带些苍凉的歌声:
生死关,我两肋插刀
情义何价?豪情比天高
唤一声阿娇呀!只为你一笑
千古风流一肩挑!
为知己一切可抛
冲冠一怒犯天条
红颜生白发,痴心却不老
问英雄,何事难了?
有你在身边,这世上,又有何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