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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的最初通常都是美梦。
在那次演出之后，曹鹤阳一度认为自己时来运转了。
一方面朱云峰给人画画的稿酬愈加稳定丰厚，每个月多的时候可以有近万元；另一方面，他在剧团的位置也日渐稳固。他领衔的舞剧大卖，几乎场场爆满，观众的反响很不错。甚至有几位艺术评论家在报纸上发表了表扬他的文章。剧团筹备下一个项目的时候，他毫无争议地成为了主演，那时候的他天真地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努力终于被认可了。
那段时间他跟朱云峰之间无比甜蜜。朱云峰似乎是接了一单大生意，每日里学校也不去，就泡在家里画画。他当时也问过朱云峰，为什么不去画室画，毕竟家里地方小，施展不开。
朱云峰总是搂着他笑，然后说：“画室什么都有，可是没有你啊！你是我的缪斯，没你在，我什么都画不出来。”每次说完这句话，朱云峰就开始动手动脚，美其名曰，请缪斯赐予我灵感。
发觉事情开始不对劲其实也是很偶然的，那一天自己在排练，他的老师突然来找他，说舞团有一个去匈牙利交流学习的机会，问他愿不愿意去。
曹鹤阳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说实话，从他的本心来所，他是很希望能够去深造学习的。可是这次去匈牙利要走一年半，他觉得他根本不可能一年半都见不到朱云峰。朱云峰马上就要毕业，面临又一次抉择，是就此走上社会还是继续深造。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觉得他不能离开，至少在没有跟朱云峰商量清楚之前，他不愿意离开。
于是他告诉老师，他需要考虑一下。
这毕竟是一件大事，老师也明白他的顾虑，只是在最后，犹豫再三，对他说：“阳阳啊，有时候，人不需要考虑这么多，跟着自己的直觉走，就可以了。”
曹鹤阳当时不明白老师这句话的意思，以为只是一句普通的关怀之语，现在想想，当时大约所有人都知道，只除了自己吧！
那天排练完，他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朱云峰说这件事儿，所以在更衣室多呆了一些时候。两个团里的群舞打扫完了练功房进来换衣服，可能是没有想到更衣室里还有人，所以说话也肆无忌惮一些。
“你说曹鹤阳还真是好命，舞跳得一般般，结果因为被有钱人睡了，人家直接投资舞剧，指明要他领衔。”
曹鹤阳听出来这是比自己小一届的林潇的声音，他平时嘴巴特别甜，见了自己总是学长学长的叫，没想到背后提起自己居然这么不屑一顾。
“你明明是嫉妒！那是普通有钱人吗？那是朱氏集团好么？不说别的，咱们团现在用的这整幢楼都是人家的，人家一分钱租金没收，你能找到这么有钱的人肯睡你，你也能领衔，你还能独舞呢！”
曹鹤阳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了，这是和自己一届进来的崔文盛，当时就是他介绍自己去画室做模特的，他一直觉得他跟自己关系不错，没想到……
两个人又嘻嘻哈哈了几句，基本都是在说曹鹤阳的八卦。
“崔师兄，我听说咱们团有个去匈牙利交流的机会……”
“这你都不懂？这种出钱镀金的机会自然是人家的咯，我们怎么可能有份？”
“可是……我听说曹鹤阳还在端架子，说要考虑。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不去？”
“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去？再说了，他惯会装的。”崔文盛说，“这几年，明明抱着那么粗的大腿，你能看出来他是人家养的金丝雀吗？”
林潇想了想说，“你要这么说，还真的是，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他有钱。”
“说不定是人家的情趣呢！”崔文盛说，“朱家小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说不定就喜欢这个调调呢！谈一场纯纯的恋爱！”说完两个人笑成一团。
曹鹤阳在更衣室最里面，手止不住地抖！他很想冲出去，喊一句你们胡说，可又隐隐知道他们说得很可能是事实。
林潇和崔文盛说笑着走出了更衣室，曹鹤阳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脑子里一团乱。
曹鹤阳并不笨，自然知道他们说的朱家小少爷指得自然是朱云峰。虽然国家已经认可了同性婚姻，可是毕竟还算是新鲜事物，也有不少保守的人对此持反对意见，自己和朱云峰虽然没有刻意避讳，但他也不曾主动提起过。
团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关系很好的男朋友，有时候还会调侃他两句，话语之中似乎都很羡慕。他最开始总是觉得大家是羡慕他们感情好，现在他知道了，他们是羡慕他抱上了一条粗腿。
正在烦乱的时候，电话响了，朱云峰来的电话，曹鹤阳不想理他，伸手把电话按掉。
朱云峰没有再打，紧接着发了条微信过来：四儿，还在排练吗？我来接你好吗？
曹鹤阳心里一阵柔软，想着无论如何他和朱云峰这么多年的感情总是真的。
想了想，曹鹤阳回了一条消息：今天加练，刚刚结束，我这就回家。
收拾好东西，曹鹤阳走出排练厅，发现朱云峰等在外面。
“来啦！”朱云峰笑着接过他的东西。
“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早点出来。”曹鹤阳问。
“嗨！我又没什么事儿，怕耽误你排练，等会儿就是了。”朱云峰说，“我就是发现其他人好像都走了，怕你太拼，才打电话给你的，不是想催你。”
“我……”如果换做平时，曹鹤阳一定会从心里觉得熨帖，可是现在，他的耳边总是回响着崔文盛的话，这一切对朱云峰来说，会不会终究只是一场游戏。
戴上朱云峰递过来的头盔，曹鹤阳问：“我们团……有个去匈牙利的机会，大概要去一年半……我老师问我愿不愿意去。”
朱云峰笑得一脸灿烂，说：“去！去！去！正好，我也有个去法国交流学习的机会，大概也是一年半左右！我们一起！”
看着朱云峰的笑容，曹鹤阳的心如坠冰窖，摘下头盔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