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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并没有坐太久,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曹鹤阳,说:“孤先去了,在这儿你反倒不好赏花。”说完,一撩袍子,真的就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曹鹤阳一直等到朱云峰走得远了,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朱云峰是皇室也少有的强大乾元,刚刚可能是为了试探自己,故意放出了大量的信香,香味浓郁,经久不散,直到现在他还能闻到。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刚刚朱云峰若是再呆得久一些,说不定他就掌不住要向他求欢了。
曹鹤阳自嘲一笑,心说做得准备再多,对着朱云峰到底还是不够。可是,这一回,他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又坐了一会儿,曹贵妃身边的小宫女红杏过来寻他,见他还是软倒在地,心里对他就有几分看不起,说:“曹公子,娘娘说了,让奴婢送您出宫。”
“不……不敢劳烦姐姐。”曹鹤阳心思剔透,这种七情上脸的小宫女心里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说:“我……刚刚实在是跪得狠了,腿还有些麻,不麻烦姐姐送我了,我……我等下自己出去就好。”
红杏在心中又狠狠鄙视了曹鹤阳一次,听他说不用自己送,又觉得他还算识相,说:“曹公子认识出去的路吗?”
“认识的。”曹鹤阳说。
红杏想了想,递过来一块小巧的令牌,说:“你从神武门出去,把令牌交给当值的侍卫就行了。”
曹鹤阳颤抖着双手接过,说:“谢谢……谢谢姐姐。”
红杏转头走了几步,想想还是不放心,说:“这里到神武门,你认识吗?”
“认识的。”曹鹤阳说,“穿过御花园,从北边儿的角门出去,绕过撷芳殿,再朝北边走盏茶功夫就到了。”
见红杏面带惊讶,曹鹤阳心知自己对大内太过熟悉,不符合如今的身份,他连忙补了一句,说:“来之前,娘娘曾派人特特教导过。”
红杏在曹贵妃身边还算得用,但到底不是那种贴身的大宫女,她隐约知道曹鹤阳今日进宫的原因,听他这么说,不敢再问。见他确实认识出宫的路,红杏放心道:“既然你认识,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记得切勿在宫内停留。若是遇到有人盘问,拿出刚刚那块令牌就好。”说完又叮嘱了一句,说:“见到宫内贵人,务必避让到一边,莫要给贵妃娘娘惹麻烦。”
“是,我记下了。”曹鹤阳回答。
红杏见他恭敬知理,甚是满意,转身走了,想着应该去哪里躲懒。
曹鹤阳看红杏远去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想着,这个年纪,尚且是无忧无虑的年岁呢!真好。
又等了一阵,待到空气中朱云峰独有的信香味道散去,曹鹤阳才挣扎着爬起来。此时他贴身的亵衣亵裤已经全部都湿透了,虽是夏日,但风吹过黏在身上还是有些难过。想了想,曹鹤阳挣扎着站起来,慢慢朝御花园北边的角门走过去。他不知道,暗地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朱云峰陪着一众兄弟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又等着自己的父皇处理完了政事演一场父慈子孝。
虽是家宴,但皇家用膳的规矩本就不小,一顿饭堪堪吃了一个时辰,见兄弟们都争着在父皇面前献殷勤,他只是在旁看着,不怎么说话。
“小饼,怎么一句话不说?”皇帝陛下见他呆坐在那里,不说话,笑着问了一句。
这个儿子,生母早亡,从小养在元后身边。小时候他一直生病,元后怕养不大,做主给取了个“烧饼”的小名,希望他好养活一些。别的不提,取了这个名字之后,身子倒真的是大好了,分化之后居然还是个厉害的乾元。这孩子跟在元后身边,倒是把元后端方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自从元后故去,他仿佛一夕间长大了,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稳重,办事也越来越牢靠,有时候看着真的不像十八岁,反而像是二十八岁。
“回父皇,儿臣见父皇刚刚用了大半碗米饭,菜也用了不少,还进了一碗汤,胃口大好,想必身子康健。父皇身体康健,儿臣也就安心了,故此没什么要说的。”朱云峰躬身回答。
“哈哈哈哈……”一番话说得皇帝大乐,其他几位皇子却恨得牙痒痒的,纷纷在心里暗骂老五阴险。
朱云峰刚刚那番话,拍皇帝马屁不留一点儿痕迹,而且从皇帝用饭看出皇帝身子康健,心情大好,说明他是实实在在关心皇帝身体,比起其他儿子虚情假意地问安要实诚得多。他不往皇帝身边凑,也不说多余的话,可见对皇帝无所求,有这么一个别无他求一心只关心自己身体的儿子,其他儿子跟捡来的又有什么区别?
四皇子心中恨恨,还想说几句把话圆回来,好表一表自己这些兄弟也是关心皇帝的,就听外面有人说:“在外间就听到陛下笑声爽朗,可见心情不错,臣妾来得可还是时候吧!”却是曹贵妃到了。
皇帝对曹贵妃一向爱重,她是一众宫妃中为数不多的坤泽,与自己又十分契合,见她来了,说:“是时候,是时候,快进来吧!”
曹贵妃走了进来,目光一扫,见自己两个儿子脸色忿忿,朱云峰则是一派自然,心中叹气。心说元后虽然样样不如自己,这一辈子甚至儿子都没有,可这看人的眼光到底是一等一的。这么多皇子公主里她当年偏偏就抱了朱云峰到身边养,朱云峰在她身边长到十四岁,别的不说,这养气功夫真是惊人。明明老四比他还大三个月,还是万事上脸,永远学不会隐藏情绪。老七就更不用提了,这目光,就快把人给吃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兄弟不和。
曹贵妃给皇帝见了礼,让宫女把准备的荷叶羹拿出来,说:“御花园的荷花开得好,我让人采了鲜嫩的荷叶,亲自做的,陛下用一些吧!”说完又对一众皇子说:“诸位皇子这里,我用莲子熬了粥,大家也用一些吧!”
一众皇子谢过,宫女又端了莲子粥上来。
皇帝用了几口荷叶羹,问:“怎地突然想到去看荷花了?”
朱云峰闻言手上的银勺顿了顿,心说,皇帝对曹贵妃还真是宠爱啊,居然这么主动给她递话?
曹贵妃微微一笑,说:“我有个远房侄子,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著名的才子,可惜运气不好,身子骨弱,前些年进京赶考,水土不服,病了一场,错过了大比。”
就听六皇子说:“娘娘既然说那位曹公子是才子,那去年的大比,他定然是榜上有名咯?”
朱云峰撇了小六一眼,心说自己倒是有点小看这个弟弟了,只是不知道他问这话是跟曹贵妃串通好要堵自己的嘴呢?还是为了向自己示好给曹贵妃难堪呢?
曹贵妃深深看了六皇子一眼,说:“我也正想说这个事儿呢!这孩子去年许是犯太岁,正正赶着大比之前那天,被客栈的小二撞到,整盘菜都砸到身上,弄伤了手。”
“这……还真是不太巧呢!”六皇子说。
“可不是吗?”曹贵妃说,“去年我回家省亲的时候,正好遇到这孩子来家里请安,是个伶俐懂事儿的。我知道了他的事儿,怕他为此落下心病,这段日子时时召见他。一来开解他,二来岑儿和崴儿也能和他切磋切磋课业。”
四皇子起身说:“四哥人品文章均是一流。”
七皇子也说:“四哥哥可好了,他给我讲功课,比师傅们有趣多了。”
朱云峰心说你们要往我床上塞人,也好歹再多说点啊!就这么几句,我就要把人娶回家吗?
刚想说话,突然见到外面一群等着给皇子们上茶的小太监里有一个自己眼熟的。朱云峰目力好,见他端着托盘的双手拇指快速长短不一地点了几下。在心中默默念出小太监传递的讯息,朱云峰突然起身,对皇帝陛下说:“父皇,儿子吃饱了,想去给母后上柱香。”
曹贵妃刚把话题引到曹鹤阳身上,陡然间听到朱云峰提起元后,立刻说不下去了。
皇帝陛下叹口气,心说这孩子啊,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不过想到他跟元后的关系,还是点点头,说:“你去吧!”
跟皇帝陛下行了礼,朱云峰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