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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鹤阳醒过来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被裹在非常熟悉的味道里。这股味道曾经是他求而不得的，而现在他却避之唯恐不及。
“终究还是躲不掉吗？”曹鹤阳低声感叹了一句。
“您醒啦?”一个声音响起。
曹鹤阳眉头一皱，抬眼看到一个他非常不想见到的人，张贵妃，不，现在应该还是小张管事的张霄墨。
张霄墨是个中庸，他堂弟张九龄是朱云峰的亲卫，很早就跟着朱云峰。朱云峰出宫开府的时候，张九龄推荐了张霄墨。张霄墨机警懂事又知进退，朱云峰一直也很倚重他。登基之后，因为他是白身，不方便授官，就把他塞进了张九龄手下，让他挂个虚职，就为了方便他时时进宫。
当时曹鹤阳已经住进撷芳殿了，张霄墨每次进宫还会来看望他，给他说说宫外的事儿，也是他陪着曹鹤阳，在撷芳殿里种满了桂花。没想到，朱云峰那次酒醉在撷芳殿留宿之后，回去就突然下旨让张霄墨进宫，直接封了嫔，几个月之后就成了贵妃。后来朱云峰每次去看曹鹤阳，都会带着张霄墨，曹鹤阳觉得他大约看尽了自己的丑态。只是不知道宫变的时候，张霄墨最后怎么样了。
曹鹤阳非常不想看到张霄墨，哪怕他知道此时的张霄墨只是个小小的管事，哪怕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要跟朱云峰有牵扯，可曹鹤阳还是本能地不想看到张霄墨。他一直认为，张霄墨某种意义上比自己更像是个坤泽，他的脸似乎永远都不会变老。现在是这个样子，十年之后也还是这个样子。看到这张脸，就会想到后来的种种不堪。这样想着，曹鹤阳把脸别了过去。
曹鹤阳在打量张霄墨的时候，张霄墨也在打量曹鹤阳。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张九龄驾着马车回府。朱云峰在马车里直接让门房打开中门卸了门槛，一路让张九龄把马车赶进外院。要不是通到内院的石洞门太窄，他觉得朱云峰能让张九龄直接把马车赶到上院他住的屋子外面。
马车刚停下，就见朱云峰抱着个人小心翼翼从马车上下来，几个搬脚凳的小厮因为动作慢了，还被他踢了屁股。
朱云峰一路把人抱进自己房里，张霄墨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在意过其他人。
把人放到床上，朱云峰就让人宣太医，结果人还没出院子就被他叫回来，又让张九龄直接去请栾大夫。
张霄墨见过栾大夫几次，看着是个极温和的人，但张九龄偶尔到那个地方去值夜的时候，他会去送饭。他见过栾大夫是怎么对付关在那个地方的人的，他发誓从此之后他见了栾大夫就发憷，正眼都不敢看他，因为那双眼睛里全是冷意。
张霄墨从没见过栾大夫救人，据说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他出手救的人了，然后他又盯着五皇子说：“要是哪天你快死了，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
这么一个根本不是大夫又目无主上的人，朱云峰让张九龄去请，只能说明这个人对朱云峰真的很重要了。
只是，这个人刚刚醒来看到自己那一瞬间的表情，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啊！
张霄墨仔细想了想，自己刚刚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不妥，而且他并不认识这个人，这么看来，他醒来之后看到自己不高兴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因为他希望醒来之后看到的人是五皇子殿下。
这么一想，小张总管就了然了。
这位公子显然是个坤泽，他虽然是个中庸，但也可以闻到现在空气里飘散的淡淡桂花味道，尤其是他那个能干的堂弟，马车停下之后转身就走，压根儿不敢停留，可见这位公子的信香应该十分浓烈且诱人。
能够让五皇子殿下这么小心翼翼地抱下车，与他的关系不言而喻，这么想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今后的五王妃了。
张霄墨虽然是个中庸，但也知道坤泽在这种时候格外敏感，醒来见不到五皇子，确实是应该生气的。
自以为了解状况的小张管事，轻声对曹鹤阳说：“公子，您别担心，殿下去去就来。”
曹鹤阳听了，身子不自觉地一颤，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到朱云峰。
然而他刚想说话，就听到朱云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哎呀，让你帮个忙而已，你还推三阻四的，早知道我就亲自去了。”
另外一个声音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用掉一颗念珠，就为了让我救一个因为你信期提前的坤泽，你直接烙印了就行啊！”
“呸！”朱云峰的话语里居然有点淡淡的不好意思，“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我……我……反正你就是帮我看看嘛！我都用了念珠了，你还要怎么样？”
曹鹤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那一刻朱云峰说话的语气他好熟悉，他们在宫中相识，熟悉了之后，朱云峰有时就会用这种带着些许羞涩的口气跟他说话，内容大抵是请他带什么东西入宫。他很怀念那时候两个人的快乐日子，年少无忧，每天想的不过是功课多少，根本不用烦其他的事儿。
说话间，两个人走了进来，张霄墨给两人见礼，然后说：“殿下，公子醒了。”
“诶？你醒啦？”朱云峰闻言立刻扑到床边，见曹鹤阳果然醒了，却不肯看他。
朱云峰挠挠头，知道自己把人强行带回来，又诱着人把信期提前，确实是他不对。任哪位坤泽遇到这种状况，都会觉得乾元对自己不怀好意，他可不想跟自己未来的皇后把关系处得这么差。
“那什么……我得到消息，知道你自己去了撷芳殿，有些好奇你的身份，所以就去看看。我……发现你是坤泽，就……更加好奇了。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你别误会。”朱云峰解释。
“你要没别的意思，麻烦把你那一身骚味儿收一收。”栾云平开口，“这再散着这味道，连我都不信你了。”
朱云峰这才发现，自己从踏进这屋子开始，在毫无意识地情况下，自己的信香居然就这么散了出去。他是个乾元，非常强大的乾元，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训练让他知道乾元不能随意散发自己的信香，不然非常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或者被别有用心的坤泽勾引。可如今，只是踏进这间屋子，闻到一点曹鹤阳的甜香味道，他的信香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如同他现在的心一样。
朱云峰略有些狼狈地收拾心神，对栾云平说：“你快给他看看，他要怎么办？”
栾云平拉过曹鹤阳的手，伸出食指去搭曹鹤阳的脉，只听他“咦”了一声，又伸出了中指。盏茶功夫之后，他伸出了无名指。
朱云峰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他知道栾云平的医术高超，等闲给人诊脉用一根食指，片刻功夫就能断症。可这回他居然三指齐出，还久久无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