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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三,大朝。
一大清早,一众大臣们就侯在宫门外,等着宫门开启上朝。与往日不同,今日宫门外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若是有其他人凑上来想听一耳朵,这些人往往又会默契地一起闭上嘴巴,或者立刻转换话题。
当看到久未上朝的钦天监郭监正在他义子陶监副的搀扶下到来的时候,整个人群“轰”的一下炸开了。可当声浪一层层传到最外层的时候,又渐渐趋于平静。只不过所有人都在心里确认,那个消息,恐怕确实是真的。
当已经开府的一众皇子陆续到来的时候,大臣们都上去请安问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所有人都觉得看其他人动作,对五皇子似乎都格外殷勤些,自己好像也不应该落了下风。
这一切,四皇子都看在眼里,心里一方面冷笑这群人目光短浅,一方面又恨得牙根痒痒,想着等下要你们好看。
朱云峰站在宫门外,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不卑不亢,带着些皇子天然的自矜,又不会让人觉得傲慢无礼。偶尔还会对着一些人温言嘉勉几句,仿佛他真的已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样。
四皇子在心里暗骂一声“做作”,生怕自己当场被气炸了,转过身去不再看了。
卯正,宫门开启,大臣们分文武排列,依次进入宫门,准备上朝。
四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几个小厮,所有人都朝他点头,他放心地走进宫去,想着,你们等着吧!等再走出来的时候,我就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走进去的时候,他还是四皇子,当他走出宫门的时候,已经被封了淮王,陛下恩准他在自己百年之后,可以奉养母亲曹氏出宫到封地生活。
四皇子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些说好支持自己的禁军呢?那些说好支持自己的大臣呢?甚至连自己的亲舅舅,那位吏部尚书曹大人,都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磕头领旨,还对着老五下跪行礼,口称“太子”,这和说好的全部都不一样啊!
四皇子走到自己的马车边,发现原本等着的几个小厮都不见了踪影,反而是几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禁军模样的人等在车旁,他突然之间害怕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四皇子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想要干什么?”
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了过来,抬手行了一礼,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说:“末将禁军副统领周九良见过淮王殿下。末将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护送殿下回府。”
“你……你是周九良?你……你就是周九良?”四皇子见他这一番做派,恨不得上去打这个人一顿,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周九良怕是已经死了好几回了。然而眼光不能杀人,四皇子只是呆立在原地,他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明明说好会拥立自己的周九良,转过头就成了老五的人?
“九良,你怎么还在这儿?”朱云峰的声音响起。
所有禁军以周九良为首,立刻单膝跪地请安,口称“太子殿下”。
四皇子缓缓转过身,见到已经换了明黄太子服色,束着金冠的朱云峰,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这身装束简直能够闪瞎自己的眼。
听到朱云峰的称呼,四皇子突然反应过来,他指指朱云峰,又指指周九良,说:“你……你们……你们早有勾结?你们……你们……”
朱云峰看着四皇子,说:“淮王慎言,周副统领公忠体国,我们从未私相授受。”
周九良点头称是,而后说:“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不敢当太子称赞。”
这一番君臣相得的戏码,把四皇子气得快炸了,说:“我要去告诉父王,你……你勾结禁军,图谋不轨。”
“是谁假传圣旨想要骗禁军入宫?是谁意图不轨,打算趁着大朝逼宫?是谁私下联络朝臣施压?”朱云峰突然提高了声音,说:“淮王若是不清楚的话,你今日带来的那几个‘小厮’怕是很清楚的吧!他们也不都是硬骨头,三木之下,总有愿意说的吧!”
四皇子或者说淮王,顿时气势全无,他没想到自己以为严密的计划,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朱云峰又放缓了口气,说:“我若是真的有心至你于死地,将计就计就好,若真的那样,你现在还有命在吗?不但是你,宫里的贵妃娘娘,七弟,还有曹家,又能留下几颗脑袋?”
四皇子今日原本一直吊着心思,然而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本就没了主意,如今朱云峰一番揉搓之下,他早就已经没了斗志,呆愣愣地问:“你……你真……不怨我?”
朱云峰叹口气,若说原本他还把这个四皇子当对手,现在他的表现却让他彻底放下了心来,他继续柔声说道:“我们到底是兄弟。百姓家里,为了家产,兄弟有时候也难免要争上一争,何况是咱们家。这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好怪的。”
“可是我……我今日原打算……”淮王还是不敢相信,说:“这……你也不怪?”
“今日?今日你也没做什么呀!”朱云峰笑着说,“哦,不过身边的小厮不懂事,借着你的名义戏弄禁军,以后可要严加管束啊!”说完对周九良说,“今日淮王殿下也累了,九良,好好送他回去吧!”
周九良领命。
朱云峰转身回了自己的车驾,他现在急着回府,去见自己的坤泽。
宫城上,皇帝陛下负手而立,身后跪着的是脱去钗鬟,浑身素净的曹贵妃。
眼见着宫城外的车马都渐渐散去了,皇帝陛下才开口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曹贵妃磕了个头,说:“是!陛下心善,老五……不,太子殿下也心善。”
皇帝轻笑,说:“心善吗?倒也未必!不过……也说不准呢!或许,真的是心善吧!年纪大了,有时候也有些看不清了呢!朕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