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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贵妃跪在皇帝身后，细细体味着皇帝话里的意思，如今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都是皇帝陛下安排好的。
三天前，有消息传来，皇帝陛下要在今日大朝上立储，人选是五皇子朱云峰。原本她以为这是假消息，毕竟她宫里人手不少，宫外也有些秘密力量，皇帝若真的有这个意思，她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然而消息接二连三的的传来，连陈家都开始动起来了，她这才相信，原来皇帝真的有这个意思。
四皇子火急火燎的进宫，找她商议对策，可直觉告诉曹贵妃，曹家不能动。如果皇帝陛下已经明确表达了这样的意愿，那么他们除了支持之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如果反对，就是违逆上意，尤其对四皇子来说，就是忤逆，就是大不敬。
四皇子自然是不肯听的，母子两个不欢而散。她知道四皇子私底下有不少动作，可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她知道他是不会成功的。作为母亲作为女儿，她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按住所有自己能够按住的力量，不参与。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今日听到四皇子谋反被诛的消息，甚至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三尺白绫，写好了绝命书，希望用自己和儿子的命换曹家平安。她还给曹鹤阳留了信，求他看在都姓曹的份上，让他劝着朱云峰不要赶尽杀绝，好歹留一线。没想到，这一切全部都没有用上。
大朝上，朱云峰被封为太子，大皇子封楚王，四皇子封淮王，其他皇子也各有分封，自己甚至还被允许在陛下百年之后可以出宫与儿子一同居住。曹贵妃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皇帝陛下身边的洪公公来传她，她以为陛下是要给自己和儿子一个体面的死法，没想到却是看着儿子安安全全出宫回府。
“陛下……您事先……也不知道吗？”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曹贵妃也已经无所谓了，干脆把自己想问的都问出来。
“知道什么？老五要怎么做吗？”皇帝陛下轻笑一声，说：“朕不过是搭好了台子，唱戏的全是他们自己。”
“陛下，您一点儿也不担心今日血流成河吗？”曹贵妃声音里有几分冷意，“他……他虽然不肖，可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呀！”
“朕有时候也奇怪，朕不笨，你也最是伶俐不过，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个笨蛋东西。”皇帝没有明说是谁，可曹贵妃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四皇子。
曹贵妃张口想要解释，却觉得自己解释不了，自己这个儿子，确实资质不行。
皇帝陛下接着说：“虽然是笨蛋，但到底是朕的儿子，所以也不会真的看着他死，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这是皇帝最初的打算，诱着所有人跳出来，来个一网打尽。他当然知道朱云峰一定也会有所动作，原以为他会趁机斩草除根，没想到今日居然风平浪静，一点儿浪花都没有，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没有动静，自然也就没必要对谁有惩罚，于是至少明面上看来，皇子们都有了分封，皆大欢喜。
曹贵妃问：“陛下……您……其实老早就属意老五是不是？”
皇帝陛下摆摆手，没有回答，而是慢慢离开了。
是不是老早就属意老五，皇帝陛下其实自己也不敢说。在最初自己被告知“神玉”被用过了，天选之人出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帝第一反应是传太医来看看郭监正是不是疯了。所谓玉佩是神玉这个故事，他从小听到大，但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个传说是个故事而已。现在居然有人跑来说，这玉佩自有神奇之处，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已经被用过了？皇帝陛下根本不愿意相信，因为明明那块玉佩还好好锁在自己御书房的盒子里，根本没有人动过。可是郭监正斩钉截铁，说那块玉上面的灿烂光华已经看不见了。
皇帝陛下依然不信，因为他从来就没见过所谓的灿烂光华，他只知道那是一块玉，在他眼里，这玉的象征意义更大一些，至于那所谓的传说，不过就是传说而已。
再后来，郭监正告诉自己，他找到了那个用过玉佩的人，是小饼，他的五皇子，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复杂。他有一丝丝轻微的嫉妒，明明自己是天子，为什么不是天选之人？有三分骄傲，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多好！还有六分的欣慰，你看，咱们的儿子，是个了不起的人。
皇帝陛下自然也有自己的秘密，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姑娘，刻骨铭心的那种。然而人就是这样，哪怕终有一日富有四海，都未必能够换得回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那个姑娘并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丈夫，却还是抵不过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命令，进了宫。他们有了孩子，可她却似乎永远都高兴不起来，终于早早地离开人世。他一直以为自己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不过现在想想，自己那位端方无比的皇后一早就抱养了老五，怕是早就看破了吧！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她们都不在了。
皇帝陛下走了几步，见曹贵妃还跪着，又走回去把她搀起来，说：“这么多年了，你陪在朕身边，到底也是辛苦了。以后，咱们好好过吧！朕身边，也没有别人了。”
曹贵妃红了眼眶，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不提上一辈的恩怨，朱云峰快马加鞭地回府，到了门口，他一勒缰绳，直接跳下马，把马鞭随手扔给迎上来的小厮，问：“阿四呢？”
那小厮见机极快，连忙回答道：“太子妃在书房等着殿下呢！”
朱云峰还想问话，那小厮说：“殿下放心，没有进去通传，知道太子妃身子重，怕惊动了。”
朱云峰一笑，说：“你倒机灵。”也不再说话，解下披风，随手扔给出来迎接的张霄墨，说：“这小子还蛮机灵，问问叫什么名字？”说完进去了。
张霄墨看那小厮一眼，说：“刘九思啊！我说你这阵子天天往王筱阁身边凑呢！。”笑骂一句，他也跟着进去了。
朱云峰一路飞奔回了书房，曹鹤阳见他身上服色，知道他成功了，笑着说：“恭喜太子殿下了。”
朱云峰回了一礼，说：“太子妃殿下，同喜同喜。”两人相视一笑。
曹鹤阳拉着朱云峰坐下，问：“今日一切都还好吗？”
朱云峰点点头，说：“九良很得用。一切都很好。我倒是没想到曹家一点儿动静没有，原本王大人称病没来上朝，我还以为是曹家动了手脚，可是看今日朝堂上的样子，又不太像，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指着一份密报说：“早上你走了之后才送过来的，王大人大约是王九龙那小子绊住了，曹家……我猜多半是曹贵妃。”
“曹贵妃啊！”朱云峰说，“淮王有这么个娘，真是幸福。”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
朱云峰连忙说：“当然啦！我有阿四！我最幸福。”说完又说，“今日真的全靠你，不然光是凭孔三哥，未必能弹压得住那些人。毕竟谁不想有从龙之功呢！若不是那天你推荐了九良，今日场面未必这么好看。”
曹鹤阳摇摇头，说：“你一时没想到罢了。你也说，上辈子的时候，九良后来跟着你平叛，战功赫赫，今日对他而言，小场面罢了。”
朱云峰还是摇头，说：“说起来，我一直想知道，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联系上九良的？我自问当年对他好像也没有怎么另眼相看，那会儿我都那个鬼德行了，怎么他还肯帮着我。”
曹鹤阳点了点朱云峰的额头，说：“你心也太大了吧！这会儿才想起来问？若是我们联手把你卖了怎么办？”
“无所谓！阿四要是卖我，我就帮你数钱。”
“德性！”曹鹤阳笑着骂了一声，然后说：“我在黑水郡读书的时候，因为是坤泽，待遇多少有点特殊。当时学堂里还有一个坤泽，叫做孟鹤堂。”
“哦……对对对！”朱云峰说：“你一提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周九良好像是有个从小定亲的对象，也是黑水郡人，就是这个孟鹤堂对吧！嗯……我给他们赐婚？”
“人家早就成亲了。”曹鹤阳说，“你回头给他们家大妞赏点儿好吃好玩的才是正经。”想了想又说：“不过别弄什么太过机巧的东西，小孟那会儿就喜欢拆东西玩儿，拆了拼不回去就嘎嘎地哭。”
正在家里陪着女儿在炕上翻绳的孟鹤堂无来由地打了个喷嚏，她家小名“大妮儿”的女儿，眨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娘亲，你是不是又贪凉没穿袄子啊！爹爹说你肚子里有弟弟了，让我好好盯着你，你快去穿上，不然等我爹回来了我告诉他去。”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和周九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