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原来被人叫做肆。”曹鹤阳的话刚刚出口，就引来一声惊呼。
发出声音的是刚刚一直显得镇定非常的孔云龙，他用略有些发颤的声音问：“你……你说你是谁？”
曹鹤阳抬眼望去，露出一个笑容，说：“三哥，好久不见！倒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孔云龙走上几步，仔细打量曹鹤阳的样子，说：“你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好看。”
“咳……”朱云峰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把曹鹤阳的身子重新挡回自己身后，若非情况不允许，他简直想直接把曹鹤阳的兜帽重新戴起来了。
曹鹤阳白他一眼，眼波流转中露出的却并非不满，而是高兴，屋子的气氛诡异地旖旎起来。
“那个……”跟在李鹤东身后的高个子开口了，说：“虽然可能没人在意，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金，来自大湖那边，是鹤东大人的客人。城主大人好，孔三先生好。。”说完朝二人欠身，然后又说：“看起来您几位有很多话要说，不用在意我。”说完对李鹤东说：“我相信鹤东大人会照顾好我的，对吧？”
李鹤东脸微微一红，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反驳或高声呵斥，而是说：“那什么，大哥，我带他下去吧！有事儿你们聊着。”说完转身就打算走。
李云杰还没从震惊里恢复过来，他知道李鹤东跟这个自称来自黑暗之森的吸血鬼之间肯定有古怪，但是现在确实暂时顾不上他们，只能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然后对着剩下的三人说：“要不，我们还是去我书房说吧！”
曹鹤阳摇头，说：“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圣女亲自出马，最多再过两天就会兵临城下了。云杰大人必须从现在开始组织人手。”
“组织人手？”李云杰没转过弯来，“如果真的是圣女出马，不用圣骑士团，只要周边的几个小国各自出点人马，奥克城都只有举手投降的份。这种必输的仗没有意义，我不打算让我手下的兄弟去冒险。”
曹鹤阳笑：“云杰大人仗义。”说完又继续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无意义的情况发生，云杰大人就更要尽快组织人手了。”
“做什么？”李云杰问。
“整修城内的主路，方便圣女的车驾入城。”曹鹤阳竖起一根手指，说：“奥克城虽然不比当年，不过这些年在城主大人的尽力维持下还算不错，这条主路整修起来应该不费太大功夫。有个四十人足够了，为了维持秩序以及与主路两边的人家说明情况，以免引发误会，再多派十人比较好。”
李云杰想说话，但是看看孔云龙的脸色，还是闭嘴了。
“第二件事，是要派出探子探查教廷大军的动向。”曹鹤阳竖起第二根手指，说：“不过，奥克城多年以来在整块大陆独树一帜，我相信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小公国有个风吹草动应该都在您的掌控之中。”见李云杰似乎有话要说，曹鹤阳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您没有收到圣女出行的消息，原因也很简单，她这一次和饼……和云峰王子一样，轻车简从，掩藏了身份，并非以真面目示人。不过我猜您应该得到过消息，近期有一位哈鲁骑士带他妹妹一起到北方游历。哈鲁骑士是利兹家族的幼子，也是圣骑士团的正式成员，刚刚升上一星。他的那位所谓的妹妹，就是圣女殿下了。”
李云杰脸色一变，最近他收到的情报中确实有这一条，说哈鲁骑士带着妹妹到北方各国游历，这自然是明面上的理由。奥克城的探子探听回来的消息，哈鲁骑士这一次带妹妹过来是相亲的，似乎是利兹家族有意将势力朝北面发展。这种南边儿贵族老爷们争来抢去的破事儿，李云杰一贯不怎么关心，所以看过也就扔到一边了。没想到一时疏忽，差点酿成大错。
“当下最重要的事……”曹鹤阳竖起第三根手指，说：“就是集合整个奥克城的力量，将曾经的奥克城大教堂重新修葺起来。”
“奥克城大教堂在满月之祸后被幸存的奥克城居民付之一炬。”李云杰说，“当年为修这座教堂，皇帝陛下……”四个字刚刚出口，李云杰就看到曹鹤阳的眼神像刀一样在自己身上剜过。
曹鹤阳声音不大，可听上去却比冰还冷，他说：“云杰大人，这艾荷斯努耶大陆，早就没有皇帝了。您如今的一言一行，关乎整座奥克城居民的性命，一定要小心啊！”
李云杰刚刚确实是顺口说出来的。他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奥克城的居民，与奥克王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他们这些人心里，比起虚无缥缈的神和只会作威作福的教廷，奥克王朝对于他们来说还更亲近一些。然而五十年过去了，奥克王朝已经消散在烟雾中，李云杰口中的皇帝陛下奥克十三世的尸骨只怕也早就化成了灰。如今艾荷斯努耶大陆已是教廷的天下，虽然教宗大人没有明说，教廷似乎也没有打扰各个大小王国国王施政的意思，但那支日益强大起来的圣骑士团，已经成为了所有国王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对教廷有一丝不顺从，就会被划为异端，然后被整个大陆讨伐。
李云杰原本就对教廷忌惮非常，正因为坐在城主的位置上，所以他对教廷日渐扩张的势力一清二楚。正因为清楚教廷如今的实力，他才会对朱云峰的到来格外关注。没想到几句言辞交锋，一时不察就被曹鹤阳抓住了言语中的漏洞，他一下气势全无，只能低声解释道：“大教堂，怎么可能两三天就修起来呢？”
曹鹤阳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说：“云杰大人，不需要整个修建起来，只需要按照我教给您的法子，修一个大概就好。”
“你……”李云杰觉得自己有点儿理解了曹鹤阳的意思，问：“做个样子？”
曹鹤阳点头，说：“做个样子。”
“给谁看？圣女吗？她万一要进去呢？”李云杰没好气地说，觉得这个主意太不靠谱。
“给整个大陆看！”曹鹤阳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李云杰还打算再问，孔云龙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说：“听他的吧！没问题的！”
李云杰虽然不知道曹鹤阳到底是什么人，但他对孔云龙非常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犹豫，说：“那我下去吩咐了。”说完又问：“只是……其他还好说，突然要重修教堂，对城里的居民有点儿不好交代。”
曹鹤阳说：“云杰大人近日受到神的感召，决心带领奥克城重新回到神的怀抱，所以召集人手重修大教堂！云杰大人同时以一名教徒的身份承诺，奥克城的其他一应事务绝无改变。”
李云杰呼吸一窒，咀嚼着曹鹤阳的话，只觉得脑子有点儿晕。自己明显不会皈依，不然早十几年前就用奥克城做筹码和教廷谈判了，所以所谓的蒙受感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即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天下却也一定会认可这番瞎话。因为只要他把教堂修起来，那无论是谁都不能说自己的心意有假，不然那就是在煽教廷的耳光。
可是扯着教廷这么大一张虎皮，曹鹤阳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就是，朱云峰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说出这番可以被斥为异端的话？他是三星圣骑士啊！他是被教宗大人亲自嘉奖的恪守骑士守则的正人君子啊！
李云杰觉得脑子很乱，眼前有点儿黑，孔云龙扶了他一把，说：“你先去把事儿吩咐下去，我回头也让我手下的人动起来，总之先把两天之后的事儿应付了再说。”
李云杰看着孔云龙，他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一个人，能够让自己这位挚友全心信任，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曹鹤阳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拿出一个羊皮卷轴，递给李云杰，笑着说：“时间紧迫，云杰大人不妨先照我的办法去做。我的事儿回头自会向您交代清楚。”说完瞥一眼孔云龙，说：“我和三哥虽然是旧识，但也不算深交，当年匆匆一面，他不但认出了我，还能如此信任我，我很感动。”
李云杰老脸一红，再次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可怕，自己的些微小心思居然都瞒不过他。
孔云龙听到这话，也有些明白过来李云杰在别扭什么，扯了他一下，伸手接过曹鹤阳的卷轴，说：“行了，别婆妈了，我跟你一起去。”说完，拉着李云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