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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被曹鹤阳的话吓到了,虽然他觉得圣城里的大人人们应该不至于乱杀人,可是想到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一幕,又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能被杀。
在保命和泄露秘密之间,朱云峰果断选择了前者。在得到自己绝对不会泄密的保证之后,曹鹤阳给朱云峰施了一个昏睡咒,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朱云峰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会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意外”,稀里糊涂地死掉。可是大约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似乎白担心了。他发现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发现他那次执勤晚归,甚至那天执勤的领队也没有上报他没有按时离岗,反而他还因为顺利执行完毕了圣大教堂的守卫任务,被额外加了分。
再之后就到了圣诞日,就是在那个圣诞日的大弥撒上,奥薇特成为了圣女。
如果换在往日,朱云峰一定会格外高兴,说不定还会到处嚷嚷告诉所有人他和圣女是好朋友。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却根本不敢提这个事儿,反而是奥薇特……不,应该叫圣女大人了,在一次路过训练场的时候还特地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反倒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都来打听他跟新晋的圣女大人有什么渊源。朱云峰不敢说太多,只说是旧识,倒被大家认为他低调谦逊不张扬。
天知道,朱云峰真的是紧张死了,他时时刻刻都担心圣女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事情。
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大半个月,朱云峰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某天回到宿舍的时候,他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曹鹤阳。
曹鹤阳仍然如同那天一样,穿着红色绣着银边的法袍,朱云峰知道这是只有大主教或者高阶魔法师才能穿的法袍,虽然还不清楚曹鹤阳的具体身份,当日曹鹤阳也没有把名字告诉他,但他还是很想当面感谢一下曹鹤阳,毕竟无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能够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曹鹤阳救了他。
“这位大人,您好!”朱云峰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我看你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怎么回事儿啊?”曹鹤阳问,“原来脸圆的跟块烧饼似的,这段日子瘦得都快没个人样了。”
朱云峰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睛里,更没有想过这么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居然会这么关注自己。
“我……”朱云峰想了想,把自己的担心全部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多来,可能是因为实在憋得太久了吧!
曹鹤阳认真听完了之后,笑了笑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也不会发现什么的。”
朱云峰这段时间时时回想当日的事情,问:“大人……那天……你把我的衣物都烧掉,是为了我可以不被追踪吗?”
曹鹤阳认真地看着朱云峰说:“看你的样子有点傻傻憨憨的,其实倒挺聪明的嘛!”
朱云峰倒真的是第一次被人夸聪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回来想了好多天才明白的。”说完又问:“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曹鹤阳说:“我在这里,被人称为肆。”
朱云峰吓了一跳,说:“您……您是奥薇特……您是圣女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很厉害的肆大人?”
曹鹤阳点头,然后说:“说了,不用叫我大人。”说完,冲着朱云峰笑了笑。
朱云峰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一直流到脚底,晕晕乎乎地说:“那……我叫你阿四,可以吗?”
曹鹤阳愣了一下,居然同意了,说:“可以。”
“阿四……”朱云峰说,“我最近修习一直没有进步,反而还隐隐有退步的迹象。”
“你心境不稳。”曹鹤阳说:“武道练习受影响是一定的。”
“心境?”朱云峰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一种很老的说法了。”曹鹤阳说,“没什么用了。”
“哦!”朱云峰乖乖受教。
曹鹤阳站起来,问朱云峰:“那天,你看到的事情很困扰你是不是?”
“我……”朱云峰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件事对他不能单说是困扰,简直就是梦魇一般的存在。他这阵子渐渐回过味儿来,想明白了那天自己到底撞见了什么。然而一个是他一直敬仰的教宗大人,一个是他一直当做好友的少女,哪怕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他却总是拒绝承认。
曹鹤阳叹口气,说:“你很虔诚。因为虔诚,所以才会困扰。”
“虔诚……不好吗?”朱云峰有点儿迷糊。
“你虔诚的对象是教宗这个人,或者是神,还是别的什么?”曹鹤阳问朱云峰,“你自己知道吗?”
“我……”朱云峰仔细想了想,有点儿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问:“可……如果是我崇拜的人,他做错了呢?”
“他错就是错了,与你有什么关系?”曹鹤阳问。
“他的错与我无关吗?”朱云峰问,“可是……我崇拜那样的人,难道不是错了吗?”
“你可以认为他骗了你,用他展现在你面前的样子骗了你。”曹鹤阳说,“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这样他们会好过很多。”
朱云峰仔细思索了一下,说:“然而……我觉得他不完全是在骗我,有很多时候,他确实很好,很值得我崇拜。”
“如果是这样的话……”曹鹤说:“那么或许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我的问题?”朱云峰又被绕进去了,问:“你刚刚还说不是我的问题啊?”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你识人不明,所以崇拜了一个不值得崇拜的人?”曹鹤阳的问题很尖锐,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非常难以接受。
朱云峰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回避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道:“可我也不可能了解他的全部啊!”
曹鹤阳点点头,说:“你说得对。”说完又说:“所以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你看到了一个人表现在你面前的样子,让你觉得很值得崇拜,你没有了解他真实的一面,所以就崇拜了他。现在发现他其实并不值得崇拜,那就承认自己过去可能确实错了,向前看,就好了。”
“这……这样吗?”朱云峰问。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曹鹤阳说完,站起身来,转了个身,说:“比如,我现在穿着这身法袍,你觉得我是一位大人。”说完双手一扯,法袍应声落地,袍子底下居然什么都没穿。
朱云峰下意识地把头别过去不敢看,但只是短短的一撇,曹鹤阳赤裸着身子的样子就已经深深刻在他脑子里了。只听曹鹤阳说:“衣服底下,你又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儿?连衣服都看不穿,又何况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