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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杰看着圣女仓皇逃走的背影，心中的惊骇如同巨浪一般。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可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真如曹鹤阳所说，他能够利用圣女的魂印，那他的魔法大约真的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所以他都已经开始用上“您”了。
曹鹤阳看着李云杰微笑。
在李云杰看来，这个微笑高深莫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淡漠，又带着些不可言说的神秘，直看得他心都吊起来了。
然而下一秒，朱云峰的话就成功打破了这种氛围：“阿四骗她的。”
“什……什么？”李云杰一下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句：“骗？骗她的？”
曹鹤阳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微笑，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说：“确实就是骗她的。”
“可是……”李云杰还是有点儿不理解说，“为什么要用马上就能被拆穿的事情骗她？”
“什么？”这下换朱云峰疑惑了。顿了顿，他理解了李云杰的意思，说：“魂印的事情是骗她的，其他都是真的。”
“我不明白。”李云杰确实是没搞清楚，问：“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来的人是云平大主教。”
“因为他最合适。”曹鹤阳说。
“最合适？”李云杰问，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儿思路。
曹鹤阳点头，但似乎没打算解释，只是看了眼朱云峰。
朱云峰见曹鹤阳看过来，清了清嗓子，说：“奥克城重归神的怀抱，对于教廷和教宗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因为这样就意味着神的光芒再次照耀整片艾荷斯努耶大陆。圣女不是笨蛋，教廷的那群家伙们虽然有不少脑满肠肥的，但教宗大人和他手下最亲近的那群人，脑子还是有的。对于您的突然皈依一定还是会抱着疑问。尤其是阿四也露面了，对于他，教廷如今其实也很难做。那么多人看到了神迹，如果不把他认下，那对大众很难交代。尤其看到的人里还有很多附近公国的贵族，总不能都杀了灭口。可是要让他们捏着鼻子把阿四认下，那就更难过了。毕竟，连教宗都是神的仆人，作为神使的阿四，若真的严格按照教义来说，那地位不是应该比教宗更高吗？万一有一天，他对神谕的解读和教宗大人不一致，那你让那位大人如何自处呢？”
李云杰听朱云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嘲讽的味道，不由有点儿吃惊。他自然知道朱云峰和教廷还有教宗不是一条心，不然不可能和曹鹤阳一起解了奥克城的困。可各怀心思是一件事儿，他刚刚的话里几乎已经是在明示教宗和教廷滥解神谕了。
“大饼！”曹鹤阳明显也察觉到了朱云峰话里的意思，没有出言阻止，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朱云峰停了停，对曹鹤阳说：“我只是跟城主大人分析一下嘛!”尾音带着不容错认的撒娇意味。
曹鹤阳宠溺地笑笑，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教廷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派一个人来，最好他的到来能够迅速将奥克城真正纳入教廷治下，若是能顺便把我这个神使解决了，就更好了。”
李云杰听到这里有点儿明白了，说：“你觉得云平大主教可以完成这两个任务？”
曹鹤阳说：“若是说现在的教廷，有谁真的能做成这种事情的话，那大约只有他了。”
栾云平，红衣大主教，是现在教廷仅有的三位大主教之一，下届教宗的热门人选。与其他两位大主教，从传教士开始一步一步晋升的道路不同，栾云平出身圣骑士团，曾经是圣骑士团某支小队的队长。一次带队护送一位主教前往南方调停两个小公国之间的矛盾。在路上，那位主教误食了野山菌，一命呜呼。当时再派一名主教从圣城出发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栾云平于是只能自己假扮主教，靠着他卓绝的才智和圣骑士团的武力威慑，成功说服了那两个小国握手言和，签订契约。甚至还以主教的身份，在那里呆了大半年，监督契约的实施。
因为有这样一份卓绝的功绩，教宗特别赐予了他枢机主教的身份。
一般来说，从传教士做到枢机主教，至少要十多年的时间，而且越往上，越难。教廷中许多传教士一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大区主教了。可是当时的栾云平连二十都没到，教廷从前也没有这种从骑士转为教职的先例，加上枢机主教的位置太过重要，有许多人不服气。
栾云平刚刚就任的时候，因为不熟悉典仪，第一次布道的时候错误百出，被那群不服气的主教、神父们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扬，一度变成了一则“栾枢机不行”的笑话，在各大教区流传。
然而栾云平终究不是普通人，他用了三个月时间，就掌握了教廷各种繁琐的典仪，甚至连各种经文讲解也说得头头是道，在后来的几次布道中获得了信众的尊崇。虽然他是骑士出身，在武道上已有小成，但改修魔法之后，居然进度也不慢，尤其在治疗魔法上，现在整个教廷已经无人能够与他比肩了。因此，他在前年正式改穿红袍，升任大主教。
不过可能是因为出身圣骑士团，所以云平大主教日常不耐烦穿法袍，还是喜欢做骑士打扮。一位骑士带着一群主教走在街道上，为信众治疗祈福，也算是圣城一景了。
李云杰此时已经明白了，曹鹤阳和朱云峰刚刚说来人是栾云平，凭的是对教廷情势的了解，并在此基础上做出的合理推断，而非魔法。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朱云峰和曹鹤阳能够准确掌控圣女的动向，甚至提前向自己预警。
似乎是看出了李云杰的疑惑，曹鹤阳解释道：“说出来其实一点儿都不稀奇。”说完他伸出右手食指，说：“第一，据说奥克城有宝。”
朱云峰学着曹鹤阳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说：“第二，公国总也不是铁板一块。”
李云杰这下已经明白了，说：“圣女虽然掩藏行迹，可是她游说各个公国，拉起老大一支队伍北上，其中缘由自然引人猜测。加上云峰骑士北上寻宝的消息隐隐绰绰地透出来，有心人大约会猜教廷是派云峰大人和圣女一暗一明，分兵两路。就更加深信奥克城有宝藏，而艾荷斯努耶从来不缺少野心家。”
曹鹤阳缓缓点头，说：“不愧是城主大人。圣女的队伍人多，行动迟缓，比不上那些轻车简从的。”顿了顿，他继续道：“北境诸国各怀鬼胎，许多贵族前脚派出大部队跟圣女走，后脚雇佣私人的佣兵小队出发到奥克城。”
“奥克城的宝藏指向布莱克勒，而布莱克勒附近的事情，想必没有能够逃过大人眼睛的。”李云杰恭敬地说。
曹鹤阳说：“城主大人，不必这样客气。你我都明白，我这个神使是个什么来历。”
李云杰笑笑，说：“不，神使大人，就是神使大人。”
曹鹤阳和朱云峰对望一眼，明白了李云杰的意思。做戏做全套，既然整片大陆都知道了李云杰带着奥克城皈依，也有无数人看到了神迹，那么曹鹤阳就是神使了。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是神使。
曹鹤阳说：“我明白城主大人您的意思，不过……云平大主教未必会吃咱们这一套。”
李云杰心惊道：“您觉得他可能对我们不利。”
朱云峰说：“不利倒不至于。不过他对我们的态度到底如何，不在他自己。”
“那在什么？”
“在他有没有和高峰一起来。”曹鹤阳缓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