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战争到的比曹鹤阳他们预料的还要早一些，也更严酷一些。
发动战争的并非圣女，也不是教宗，当然更不是教廷，甚至不是周围的几个小国，而是朵尔城。
朵尔城是从一个渡口发展而来的城邦，因为占据着朵尔河这条贯通艾荷斯努耶大陆的大河，在奥克王朝时期靠着航运和王朝的扶持，一步步发展成了一个大的城邦。
朵尔河此次攻打奥克城的理由让人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城主威尔勋爵的独子，在出城狩猎的过程中不知为何感染了“石化症”，在回家之后突然发病身亡。由于他的发病是在家中，因此他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未能幸免，在片刻之后也石化身亡。威尔勋爵的夫人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威尔勋爵不知道谁应该为儿子一家的过世负责，当他听到了关于“石化症”的所有消息之后，他觉得，奥克城就是那个源头，那个造成他爱子一家死亡的元凶首恶。因此，威尔勋爵亲自带队，从朵尔城一路奔赴奥克城。
说实话，当曹鹤阳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荒谬，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角度，都不认为威尔勋爵师出有名。可惜仍然陷在痛苦中的勋爵并不这样觉得，而他不这样觉得就会让许多原本没有什么意见的人也不这样觉得，原因也很简单——威尔勋爵是目前大陆上能够排进前十的富翁。一个坐拥黄金水道码头的城主，如何让自己变得富有，应该是个不需要过多赘述的问题。虽然隶属于他本人的军队可能并不太多，但是他有钱，可以雇佣大陆上最好的冒险小队和佣兵，甚至还能雇佣其他国家的军队为他服务。在这一刻，奥克城到底是不是“石化症”的源头，可能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威尔勋爵觉得是。
“太过巧合了吧！”朱云峰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曹鹤阳说，“怎么正好就是他儿子死了？她故意的？”
曹鹤阳说：“可能不是针对威尔勋爵，但是是一种偶然中的必然。”
“偶然中的必然？”朱云峰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说，她……一路防毒放过去？”
曹鹤阳说：“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如果她连圣骑士都可以牺牲，那又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呢？”
“神爱世人……”朱云峰说，“果然……也就是说说的吧！”
曹鹤阳说：“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威尔勋爵的儿子死了。如果说有一个具体的人可以让他憎恨的话还好，偏偏那个可怜的小伙子一家都死于一种奇怪的病症，哪怕他理智上知道他染上这种病症的可能性有无数个，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依然选择了去解决他认为最容易解决的那个。”
朱云峰说：“那就是……这里。”
曹鹤阳点头，说：“确实如此。”
“他要怎么办？把这里夷为平地吗？”朱云峰问，“虽然这里城墙老旧，也没有多少士兵，可是……毕竟……这里是一座城。尤其……还有圣十字架和你这个神使在。”
“在这方面，我相信，圣女有的是办法为威尔勋爵解决问题。”曹鹤阳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奥克城启程返回的圣女，在路上遇到了率领人马北上的威尔勋爵，这几乎是一定的，毕竟她已经以休整队伍为名在朵尔河北岸呆了三天了。
人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被情绪掌控的动物，任何人，只要还有一些理智的话，总会生出些许小小的怀疑，为什么圣女刚刚到朵尔河北岸，威尔勋爵的儿子就染病病故了，为什么圣女在朵尔河北岸呆了三天还不走，真的不是在等威尔勋爵吗？可是当人一旦陷入某种情绪之后，理智就被果断地抛弃了，他们并不会去想深层次的理由，只会任由情绪左右自己的决定。
无论这其中魔法起了多少作用，至少圣女成功说服了威尔勋爵，让自己与他一起北上。
“我不相信刚刚被神眷顾的土地会如您所说的疾病横行，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圣女如是对威尔勋爵说：“请允许我与您同行，让我亲眼见证，到底发生了什么。”
圣女的要求也正中威尔勋爵的下怀，他也知道贸然攻打神眷之地有些说不过去，可如果圣女站在自己一方，那一切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因为圣女的加入，在周围一些国家看来，威尔勋爵得到了教廷的某种许可，所以当威尔勋爵请求帮助的时候，这些王国给予的帮助自然也会额外多一些。
就这样，不过两个月时间，大军又一次集结在奥克城外，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可能不会有上次那么好运了。
当站在奥克城城门下的时候，威尔勋爵比从朵尔城出发的时候冷静了些许，他首先必须想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要如何做。
攻打奥克城，在没有到奥克城外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清晰的目标，然而当到了奥克城外时，这个目标突然间模糊起来，因为他必须要告诉那些为他集结的军队，怎样才算是攻克了奥克城。
攻破然后屠杀完所有奥克城居民，这当然是不现实的，更不可能这么做。甚至威尔勋爵敢保证，只要这次攻城造成了一定数量的平民伤亡，他就会被永远钉在艾荷斯努耶大陆的耻辱柱上，也将为家族带来永远洗刷不掉的恶名。
那么杀掉城主李云杰李鹤东兄弟，然后占领奥克城呢？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身为武者的这两兄弟，和“石化症”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哪怕真如传言所说，因为某些佣兵小队不小心触动了封印，引动了奥克十三世水晶头盖骨的诅咒，造成了这次“石化症”的蔓延，似乎……也不能因此责怪城主兄弟吧！
那么……要求城主兄弟交出那个佣兵小队吗？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自己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一支佣兵小队。如果对方真的扔给自己几具尸体，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那支佣兵小队，自己是否也根本无法确认真假。
“他站在那里……快要一个下午了吧！”朱云峰站在城墙上，问曹鹤阳，“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他在思考。”曹鹤阳说。
“思考？”朱云峰不解地问：“思考如何攻破这座城市吗？虽然这样说有些不道德，可是他带来那么多人，哪怕用人命填，也可以把奥克城给填平了。”
“可惜，填平奥克城依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曹鹤阳说：“他……现在其实很难。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仿佛是听到了曹鹤阳的话，威尔勋爵再次深深看了奥克城的城墙一眼，随后转身回到了营地，直接钻进了一顶绣着圣杯的帐篷里。
当太阳再次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威尔勋爵穿戴整齐盔甲，骑着马，仅带着一位执旗士兵，来到了城墙之下。
“我——朵尔城城主，勋爵萨拉·奥古斯多·威尔，请求奥克城城主李云杰大人，交出神使。因为他亵渎了神的恩典，放任奥克十三世的诅咒逃出封印而不加以管束，歪曲了神的旨意，是一位渎神者。”
城楼上此时早有严阵以待的士兵，在听到威尔勋爵的喊话之后，快速去通报李云杰。
李云杰也穿着全副骑士铠甲，站到城楼上，说：“我——奥克城城主，骑士李云杰，想知道勋爵大人，对于您刚刚的指控可有任何证据？毕竟，在奥克城内，并没有所谓的‘石化症’发生，而您身为一名信徒，横加指责神使，不也是严重的渎神吗？”
威尔勋爵似乎早就猜到李云杰会如此反驳自己，说：“与神相关的事情，我这样的普通人无权谈论。”
“既然您自陈无权谈论，为什么又来到此处呢？”李云杰问。
“我自然无权谈论，但在这片大陆上，当然也有人有这个讨论的资格。”威尔勋爵说完，身形朝侧后方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朝来的方向躬身行礼。
太阳投射在大地，有光也有影，在某顶帐篷的影子里，缓步走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