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四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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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鹤阳低头看着文件,却完全不能专心。
这是他和朱云峰结婚的第七个年头,七年前,小自己四岁,刚刚大学毕业的朱云峰就是用刚刚那招跟自己求婚的。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刚刚结束了一个案子,出去喝酒庆祝。在把一众同事送回家之后,朱云峰说想走走醒酒,让自己陪他一起。
朱云峰是曹鹤阳的学弟,小曹鹤阳三届,因为跟过同一个导师,关系亲近,很早就认识,也是在曹鹤阳的推荐之下他才进了律所,做了曹鹤阳的助理。
小师弟结束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案子,曹鹤阳理解他内心的兴奋,所以也没多想,就陪他走走。
曹鹤阳对那个地方不太熟悉,朱云峰似乎也只是随意乱走,没多久居然从一条小路走到了外滩。
眼前是浦东陆家嘴的灯光,身后是万国建筑群,江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夏天特有的湿热气息,却因为已经是深夜,居然带着些许微凉。
曹鹤阳正在感受这一切,朱云峰从身后拍他肩膀,叫了声:“四哥。”
“怎么啦?”曹鹤阳回头去问。
“我给你变个魔术呗!”朱云峰说。
“你还会变魔术?”曹鹤阳有点儿不信。
“那可不!”朱云峰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其实我小时候是练杂技出身。”
曹鹤阳微笑,以为朱云峰是开玩笑,然后就见他撸起衬衫的袖子,伸出右手握成拳头,说:“摁一下!”
曹鹤阳不疑有他,在他手背上按了一下。
朱云峰伸出食指,又让他拽。
曹鹤阳依言拽了一下,心里的好奇却越来越大。
朱云峰翻过手,让他再拉。
曹鹤阳拉了朱云峰的食指,手掌摊开,一枚戒指赫然呈现。
曹鹤阳的心瞬间被击中了,他抬眼看向朱云峰,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之间虽有暧昧,却从来未曾言明。
朱云峰拉过曹鹤阳的左手,在他的无名指上套上戒指,说:“四哥,我才毕业,这个戒指是银的,但是……”
曹鹤阳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抱着朱云峰亲了上去。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的时候,朱云峰搂着曹鹤阳,对着外滩的万千灯火发誓:“四哥,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更加漂亮的戒指。”
朱云峰说到做到,他顺利通过考试,拿到律师资格,又将自己的主要方向从刑事类变为经济类。
导师听到这个消息,火冒三丈,打了七八个电话来骂人,朱云峰每次都安静听着,低头认错,却决不更改。
渐渐的,朱律师成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金融律师,成了几大国际集团驻沪的指定法律顾问,为他们的各种资本游戏保驾护航。
两年前,朱云峰和曹鹤阳独立出来自己开了律所,办公室就选在陆家嘴的金茂大厦。律所正式开张那天,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里,朱云峰宣布律所里曹鹤阳是大老板,自己是二老板,一应资源都朝曹鹤阳倾斜,接着就是单膝下跪,送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和一枚高奢订制的铂金戒指。
在那一刻,曹鹤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此后的时光里,朱云峰的交际圈越来越广,几乎半个上海滩的大公司和金融财团都会邀请他做法律顾问,他手上解决的各类吞并案子不计其数,从未出过纰漏。
曹鹤阳却依然还是坚持着当年的初心,做了一个刑辩律师。刑辩律师赚不到什么钱,可曹鹤阳无所谓,因为他身后有朱云峰。
朱大律师兼着的那些个顾问头衔,就足够律所日常开支了,再加上各种咨询费用,曹鹤阳即使有时候朝里面贴钱,律所依然蒸蒸日上。
这样的日子里,两个人大多数时候甜蜜,自然也会有分歧或者争吵,甚至不止一次动过离婚的念头。
可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了,当一次次的吵架——“干脆离婚”——和好之后,连身边人似乎都已经笃定,这只是他们两个的小情趣而已。
这一次也是如此,刚刚过完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争吵,可总而言之还是吵了,声音响到办公室厚重的门都挡不住。
曹鹤阳回顾着刚刚的吵架过程,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因为他甚至已经不记得刚刚是因为什么了,却突然间有些感慨,他原以为“离婚”这两个字他是根本不会对朱云峰说出来的,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居然成了日常。
“想什么呢?”朱云峰见曹鹤阳走神良久,还是决定提醒他一句。
“我……我们两个刚刚到底……怎么啦?”曹鹤阳问。
朱云峰耸耸肩,说:“你吃醋了。”
“什么?”曹鹤阳说。
“你助理说要过来跟我,你不就是吃醋了吗?”朱云峰有些好笑地说:“我都不知道他叫啥,怎么会让他当我助理。”
曹鹤阳明白过来朱云峰说的是张霄墨的事儿,说:“我不高兴是因为他不肯脚踏实地。才干了两礼拜就觉得刑辩辛苦,想跟着你赚大钱,气死我了。”
朱云峰摇摇头,说:“阿四,你要知道,很多到咱们所实习的小朋友,都是冲着我……”曹鹤阳一个眼刀过来,朱云峰立刻改口,说:“……们来的,你刚刚那么凶会扼杀小朋友们的梦想的。”
曹鹤阳不打算跟朱云峰贫嘴,也没被他绕进去,而是说:“他进来之前我们就在吵架了,到底是为什么?”
朱云峰愣了愣,说:“随口吵几句而已,这也值得想?忘了就忘了呗!”
曹鹤阳微微蹙眉,说:“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没有没有!”朱云峰说:“你快看文件吧!”
曹鹤阳狐疑地看朱云峰,最终还是低头开始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