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给你兜着。”
曹鹤阳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上场门儿不甚明亮的灯光下,那个还没有自己高,脸上满是雀斑的少年,一改往日无法无天的混蛋样子,将头微微昂着,绞紧了手指,貌似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后来很多次他想,大约就是那一天,那个地方,那个瞬间,自己的心彻底沦陷。
曹鹤阳并非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单纯少年。相反,六岁就会充分利用自己优势,以给老师唱歌为手段逃避午睡的清秀少年,有过太多或主动或被动的情感经历。可他却从来没有如此动心过。
与以往那些经历都不同,这一次,曹鹤阳进退维谷,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烧饼。
太过主动怕吓到他,毕竟对方是个单纯到十六岁还没有初手的少年,他们两个性别还一致,贸然说出来,他很怕迎接他的结果是裂穴。
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太妥当。这个小混蛋虽然看着无法无天人憎狗嫌,可是曹鹤阳知道当他真心愿意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投入的热情是多么让人心动。
第一次,曹鹤阳有了害怕的感觉,第一次,曹鹤阳在一段关系中无法掌控全局,同样是第一次,曹鹤阳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的情绪而波动。
曹鹤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于是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努力将烧饼当成自己的搭档去相处。
不过这很难。
毕竟不太会有搭档磨着活就躺到一张床上,山南海北地聊天。
“小四,你给我说说,你在学校里都干什么呀?”
“学校里?那有什么好说的?”曹鹤阳脸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想着转移话题,因为他很怕说漏嘴,暴露自己情感经历过于丰富的事实。一边想理由,他一边说,“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儿吧!”
“好啊!好啊!”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烧饼骤然间来了精神,“要讲什么呀?”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都讲?”十六岁的少年仿佛得到了多么了不起的礼物。
曹鹤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对啊,你想听什么我都说。”
“那……你先夸夸我呗?”少年十分得意,仿佛是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曹鹤阳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酸起来。不假思索地,他说出了早就在心中滚过无数遍的答案:“你啊……热心、勤奋、云遮月的嗓子耐听……”
刚刚说了三样,烧饼的眼圈却突然间红了。
“这是怎么啦?”曹鹤阳慌了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印象中在他面前一贯喜欢耍帅和摆师哥架子的少年,几乎从未将自己最柔软的那面示于人前。以至于他突然露出这样一副脆弱样子的时候,曹鹤阳慌了手脚。
“小四!”烧饼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曹鹤阳。虽然没有出声,但曹鹤阳却知道他一定是哭了。
曹鹤阳什么都没说,只是反手轻轻搂住他,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背脊。看似混不吝的少年,其实有着敏感的内心,他早该知道的。
烧饼的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曹鹤阳靠坐在床头,烧饼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听他讲动画片。
最开始是机器猫、咪咪流浪记和黑猫警长。然后曹鹤阳发现烧饼听花仙子和听圣斗士星矢一样都很认真。
“我以为不喜欢花仙子。”曹鹤阳说。
“干嘛不喜欢?”烧饼有些奇怪地问。一边问一边麻利地把刚刚热好的菜摆在桌子上。
“一般都是女孩子爱听这个。”曹鹤阳说。
“这也分男孩儿女孩儿?”烧饼有些疑惑,“那你干嘛给我讲?”
曹鹤阳挠挠头,心说,我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你爱听啊!
烧饼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你说的,好听。”
“嗯?”曹鹤阳楞了一下,然后明白了烧饼的意思。他也拉开了椅子坐下,说:“你爱听的,我都说。”
“你爱说的,我都听。”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后来,曹鹤阳给烧饼讲过很多很多故事。有动画片儿,有电影,有电视剧,有世界名著,只要他觉得好看的,都会告诉烧饼。
每到这个时候,烧饼就会很认真地听,无论那是个什么故事,关键在于,那是曹鹤阳给他讲的故事。
很多年后,当又一天,烧饼与往常一样,靠坐在沙发上,把脑袋搁在曹鹤阳肩膀上,听他认认真真地讲完一个故事的时候,他问:“阿四,你说以后咱们老了,你还会这么给我讲故事吗?”
曹鹤阳回答道:“会啊!你想听的话,我就会一直说的嘛!”语气随意,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烧饼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认真起来,他坐正身子,看向曹鹤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说好了!阿四你许了我的,不能反悔哦!”
从前很多次,当烧饼想要曹鹤阳做什么时候,都会那么说,“你许了我的,不能反悔”。可这一次,曹鹤阳敏锐地感觉到了一切的不同,烧饼似乎格外认真而郑重。他突然间就知道他在做什么,然后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小混蛋”,明明是这么重要的话,说得却这么突然,突然到他连一点儿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大约是不需要准备的吧!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一直在等这一刻呢!
于是曹鹤阳点点头,看向烧饼的眼睛,说:“好啊!许了你的,不后悔。”
回应他的,是一个绵长细密的吻。
然后曹鹤阳突然发现,这个印象里总是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原来真的已经长大了啊!
回望当年,当曹鹤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决定要花一生的时间,用自己的温柔,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等着烧饼自己走进来。
然而当烧饼真的走进这张网的时候,回头看去,曹鹤阳赫然发现,或许,从最开始被网住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四爷就是我的恒星
我服务的对象叫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