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鹤阳看着眼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脑子里不停转着各种念头,在立刻跑路和救人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认命地扛起了躺倒在地上的人。真特么的重啊!曹鹤阳想,明明也只比自己高一点,看起来身量和自己差不多嘛!为什么这么重啊?
把人扶到后座上坐好,曹鹤阳认命地开车,把人送去医院。
曹鹤阳是德大研二的学生,今年二十四岁,今天晚上是他的一个毕业的师兄请导师吃饭,导师喝了酒,因为还要再去KTV续摊,于是就一个电话把他叫去了饭局上,让他先把自己的车开回学校,明天一早再去家里接他。
曹鹤阳虽然有驾照,但是个本本族,平时基本摸不到车子,毕竟他那个车技跟黑洞一样,家里人也不让他碰车。导师的车他本就不熟,一路上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快到了,没想到居然在胡同口撞到了人。
曹鹤阳想了半天,还是做不出那种驾车逃逸的事儿,可他也不敢告诉导师,所以只能一咬牙,自己把人送去了医院。毕竟,他身为一个Omega能够一路读到研究生已经很不容易了,想到导师日常有意无意地厌恶嘴脸,万一真的让导师知道了,他说不定真的会被开掉的。
“他没什么问题,就蹭破点儿皮。”医生检查后说。
“那他为什么一直没醒啊!”曹鹤阳忙不迭地问。
“你别紧张。”医生见曹鹤阳情绪有些激动,连忙宽慰他,说:“他可能是突然遭受了惊吓,因此才会晕倒的,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好的,他到底是Alpha嘛!”
专业人士的意见确实很靠谱,医生的话音刚落地,病床上的人就醒了,他一把抓住曹鹤阳,说:“你……”
曹鹤阳有点儿紧张,生怕他嚷嚷出来,万一还要报警,那自己可就真的完蛋的。他连忙说:“对不起。我……”
“太好了!亲爱的,你不生我的气啦!”
“什么?”曹鹤阳脑子有点儿懵!
床上的人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大事儿,他一骨碌爬起来,把曹鹤阳整个抱在怀里,说:“亲爱的,太好了,你不生我的气了!其实你不用道歉的,是我自己不好,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那个……那个……”曹鹤阳拼命想要挣脱,可他一个Omega无论如何也不会是Alpha的对手,只能被人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医生大约是看多了这种戏码,说:“行了,没什么事儿就办手续出院吧!”
“医生……医生……”曹鹤阳连忙说:“他真的不用住一晚上吗?”曹鹤阳是想如果眼前这人需要住院的话,他就能找机会离开了。反正他没事儿,医药费自己也都已经垫付了,就当是赔偿好了。
医生却以为曹鹤阳太过紧张,说:“真的没事儿,你看他,不是好着呢吗?”说完也不再多话,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拿着出院单过来,让曹鹤阳去办手续。
曹鹤阳无可奈何,只能先把车停回了学校,又带着那个不认识的Alpha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这一路上,那个Alpha都亦步亦趋,仿佛生怕曹鹤阳跑了一样。
曹鹤阳想,还好自己之前因为Omega有各种不便,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了,不然这样一个人带回宿舍,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亲爱的,一路上你都不说话,你是还在生气吗?”
又来了,曹鹤阳想,一路上这个家伙一直在说这样的话,明明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你到底是谁啊?”曹鹤阳说:“是,我承认,我开车不小心撞到了你,可是医生也说了你没大碍,你不能就这样讹上我了吧!再说了,刚刚那个医药费我可都掏了啊!也没要你出钱啊!”
“亲爱的,你到底怎么啦?”那人说:“我跟你说过了,我跟他就是普通的朋友,绝对没有任何暧昧,你不要吃醋了嘛!”说完,居然一把把曹鹤阳扯进怀里,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曹鹤阳猝不及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曹鹤阳很想骂人,可是又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这个大块头,想想只能作罢。
开门回到家里,曹鹤阳把人按到椅子上做好,去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认认真真地说:“我是谁?”
“你是我亲爱的啊!”那人理所当然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叫什么名字。”曹鹤阳问,“你不会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是我的阿四啊!”
“你……你叫我什么?”曹鹤阳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他有个外号叫小四,这人叫他“阿四”,莫非真的认识他?
深呼吸一下,曹鹤阳定定神,问:“那……你是谁?你叫什么?”
“我是你亲爱的嘛!我叫……我叫……我叫……”那人一下愣住了,问自己道:“诶?我叫什么来着?诶?我到底是谁?我……我……我……我头好痛!”
曹鹤阳见他抱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顾不得其他的,连忙上前查看,那人却一把拽住他,说:“阿四,阿四,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啊!”曹鹤阳说得是实话,但显然不能让人接受。
“不是的……不是的……”那人说:“你……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是谁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阿四,别玩了,我想不起来,我好难受啊!”
“你……你……”曹鹤阳觉得那人拽着自己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手腕生疼。他瞥见自己今天早上吃剩下的半张大饼,急中生智道:“你……你是大饼嘛!”
那人骤然间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说:“对,对,对,我是大饼,我是你的大饼嘛!”
曹鹤阳缓缓松了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重新坐回椅子上。
现在,曹鹤阳大概清楚了目前的情况,这个家伙明显就是因为被自己撞到,所以失忆了,不但失忆还出现了记忆错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爱人,这……要怎么办啊!
“大饼……”曹鹤阳试着叫了那人一声,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就答应了。
“阿四,我没事儿了,我……刚刚就是突然有点儿懵,你别担心。”
“嗯……我……”曹鹤阳突然间觉得心里微微被刺了一下,说不上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酸。他……一定很喜欢自己的爱人吧!生怕对方担心他,所以忙不迭地告诉对方,自己没事儿。
“大饼,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好不好?”曹鹤阳试探着问。
“不要!”拒绝地干脆利落,“我又没事儿。医生刚刚也说了我没事儿嘛!”
“可是……”
“阿四……我真的不要紧。”被曹鹤阳称为“大饼”的Alpha说:“你明天是不是一早还有事儿?快休息吧!都这么晚了呢!”
“可……”
“有什么事儿,明天睡醒再说吧!”
“好……好吧!”曹鹤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被说服,只想着,也许。。。。明天早上醒过来,他就都想起来了呢!
第二天早上曹鹤阳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特别神清气爽,他在床上呆了五分钟,突然一骨碌坐起来。昨天……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带回来一个人来着!那个人呢?
正想着,就听有人叫:“亲爱的!你醒了么?该起床啦!”
“诶?”曹鹤阳连忙戴上眼镜,看着眼前的人,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今天不用上班啊!”那人回答地理所当然,说:“最近刚刚搞定了一个项目,公司也没什么事儿,当然得好好歇歇啦!”
说完,没等曹鹤阳反应过来,他居然凑上来,给曹鹤阳来了一个法式深吻。
“唔……”曹鹤阳脑子都木了,他只觉得自己被一阵特别清爽地柠檬气息裹了起来,整个人似乎从上到下都轻松了,一点儿没有平日里起床时的昏昏沉沉。
用尽全力,把人推开,曹鹤阳说:“你别太过分啊!”
“哦……”那人闷闷地答应了一句,说:“阿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都说了,我……”曹鹤阳觉得很无力,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眼前的Alpha明白他是弄错人了。可是,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眼神湿漉漉的,活像一条即将被主人抛弃的金毛大狗,曹鹤阳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说:“没有啦!我没生气了!”
“真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大概就是这样的类型。
“真的。”曹鹤阳看着他仿佛瞬间满血复活的样子,扯开嘴角笑了笑。
那人又凑过来,在他唇上点了一下,说:“快起床吧!我做好早饭了。”
“你还会做早饭?”曹鹤阳惊讶道:“这年头愿意做饭的Alpha比三条腿的蛤蟆都稀罕吧!”
不知道为什么,曹鹤阳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说:“又乱说。快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手艺倒真的是不错。
曹鹤阳的肠胃不太好,早上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那人给他熬了锅皮蛋瘦肉粥,居然还把冰箱里剩下的那点儿绿叶菜烫了,然后加上酱油麻油给拌了个凉菜,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你还挺厉害的嘛!”曹鹤阳洗漱完,坐下尝了口粥,立刻翘起了大拇指。他是真没想到这粥会这么合自己的胃口。
大米熬煮地香滑顺口,肉切成薄片,皮蛋切成小丁,都很容易入口。只是……
曹鹤阳指着眼前的煮鸡蛋说:“我不吃这个!蛋黄太噎了。”
那人似乎早料到曹鹤阳会这样说,拿起煮鸡蛋,在桌子上磕了几下,剥去蛋壳,递给曹鹤阳说:“你吃蛋白,蛋黄归我。”
“那玩意儿胆固醇高。”曹鹤阳说着,手好像有自己的意识那样,把蛋接过来,想把蛋掰开,把蛋黄弄出来,结果……
“这鸡蛋怎么没蛋黄?”曹鹤阳目瞪口呆,“怎么……全是蛋白?”
那人哈哈大笑,说:“你快吃!吃完我告诉你。”
曹鹤阳这会儿倒真的是好奇了,他喝了口粥,又咬了口鸡蛋,问:“说嘛!说嘛!到底怎么回事儿?”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充满撒娇的意味。
他没觉得,有人觉得。某位Alpha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右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揪了一下,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失态,然后说:“其实很简单的。煮鸡蛋之前,把蛋黄摇散了,再煮,就可以了。”
“这……这也行?”曹鹤阳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事儿,“可是把一个生鸡蛋摇到散黄儿?这得费很多工夫吧!”
“没有没有!”
“可是……”曹鹤阳还想再问,却被打断了。
“你今天不去学校吗?这都八点四十了。”
“八点四十?”曹鹤阳一惊,“完蛋了!我老板让我一早去接他的!完了完了!”曹鹤阳放下碗,忙不迭地就想出门。
“诶……你把粥喝完了。”
“不行,我真要走了。”曹鹤阳说。
“我送你吧!我车技可好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曹鹤阳立刻回头,问:“真的?你车技好?”
“当然!老司机了。”
曹鹤阳立刻毫不犹豫地把车钥匙扔过去,说:“快!快!送我!”
老司机的车技确实是好。辗转腾挪如行云流水毫不费力,明明是早高峰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把曹鹤阳送到了目的地。
当车子的手刹刚刚被拉起的时候,曹鹤阳的导师也刚好踏出大门。
“哟!小四你今儿可以,车技练出来了啊!这个位子停得真好。”导师拉开车门说完这句话,坐到后排位子上,才发现,副驾驶上还有一人。
“什么情况?”导师问。
曹鹤阳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这车我不太熟,早上车多,我怕给您蹭坏了,这才麻烦我朋友开我来接您!”
“老师好!”某位Alpha对着后视镜挥挥手。
“诶?烧饼啊!”导师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了!这阵子都挺好吧!”
曹鹤阳觉得整个人都仿佛炸开了,他指着驾驶座上的Alpha,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们认识?”
“对啊!”教授理所当然地回答,“这你学弟啊!怎么?你不知道他是你学弟?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嗨!那说来话长了!对不对?学——长——”
不知道为什么,曹鹤阳觉得自己在“学长”两个字儿里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一整天,曹鹤阳都魂不守舍的,想着昨天自己和朱云峰的相遇是不是太过巧合。
是的,此刻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叫朱云峰了,是自己的学弟,去年刚刚毕业。他家里似乎是开公司的,所以毕业后就直接回去继承了家业。至于“烧饼”,是朱云峰的外号,据说他刚刚上大学那会儿满脸都是青春痘,才会有了这么个外号。
曹鹤阳此刻却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朱云峰早上给自己做早饭的身影,还有刚刚送自己过来时候,最后那个若有深意的眼神。
“小四……小四……”有同学叫他,“想什么呢?报告好了吗?”
“啊?哦!好了好了。”曹鹤阳连忙把整理好的报告递给同学,然后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朱云峰……你知道吗?”
“烧饼?”同学特别自来熟地说:“当然知道啊!咱们现在这个项目他公司还赞助了呢!”
“啊?我怎么不知道?”曹鹤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朱云峰的公司居然还赞助了这个项目?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从研一就跟着导师搞这个项目了,怎么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同学似乎是愣了下,然后似乎是想了什么,说:“嗨!你记得不?有一次你急性肠胃炎,拉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去年的事儿了,怎么啦?”曹鹤阳问。
“就是那次,烧饼组的局,请咱们去吃饭。这么说起来,你那次没去,所以不知道也正常。”
“可是……”曹鹤阳心说即使没去吃饭,不认识这么个人,可金主爸爸自己不至于不认识吧!
“我先走了!这报告急用呢!”同学说我,一溜烟走了。
曹鹤阳愈发觉得情况有点儿诡异,仿佛所有人都认识朱云峰,只有自己……不认识他。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恍恍惚惚的,一天也就过去了。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只留下曹鹤阳一个。他因为今天一整天精神难以集中,进度有些落后,因此想留下来赶一赶。
“阿四……”朱云峰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他高大的身形,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走进来,说:“我听他们说你还没走,猜你肯定又不记得吃饭,就给你带来了。”
朱云峰的话音刚落,曹鹤阳的肚子就配合地发出一阵叽里咕噜地声音,曹鹤阳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自己如此失态的样子被朱云峰看到。
朱云峰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很好,他把吃的放到曹鹤阳面前的桌子上,一一打开,说:“云吞面,肠粉,还有白灼菜心,都是你喜欢吃的。”见曹鹤阳没动,他又说:“别闹,你肠胃不好,经不起三天两头吃辣。等养好了,我亲自给你做,比外面川菜馆卫生,也没那么伤胃。”
曹鹤阳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一切不对劲。朱云峰的态度太过随意了,随意地好像他经常这么做,随意地好像他们两个已经很熟悉了一样,可明明,自己昨天才刚刚认识他啊。
曹鹤阳刚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浑身发软,他这才发现,从朱云峰进门开始,空气里就弥散着一股浓郁的好似柠檬一样的香气。
朱云峰发现了他的不妥,走过来几步扶了他一下,问:“阿四,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饿得狠了,低血糖了?”
曹鹤阳摇摇头,朱云峰凑过来,他闻到的香气愈加浓了,身子也有些发软,他非常肯定这一定是朱云峰信息素的味道。
可是……可是自己明明贴了抑制贴,也没到日子,为什么只是随便闻了他的味道,就会觉得这么……这么渴望他。
或许是曹鹤阳脸上的潮红引起了朱云峰的注意,也或许是曹鹤阳浑身发软发烫让朱云峰轻易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扶着曹鹤阳到沙发上坐下,而后说:“阿四,你……发/情了。”不是提问,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曹鹤阳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只是因为朱云峰的信息素,就发/情,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朱云峰说完,伸手揭掉了曹鹤阳颈后的抑制贴,手法熟练地好像已经干过无数次一样。
曹鹤阳惊得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却被朱云峰紧紧锁在怀里。朱云峰把头凑到他的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他耳边说:“阿四……你的味道还是和过去一样,这么香。”
曹鹤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迫还是自愿,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朱云峰压在了沙发上。明明他们应该刚刚认识,甚至可能不到二十四小时,可他们两个人又契合地仿佛是多年的爱侣,又好像是天生就为对方存在一般。
曹鹤阳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哪儿哪儿都有问题,可每次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想明白的时候,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因为他的注意力早就被朱云峰整个夺走了。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曹鹤阳觉得自己眼前闪现了无数七彩斑斓的光点,仿佛是无数彩色的萤火虫在面前飞舞。他知道每一只萤火虫都很重要,都很漂亮,他都想抓住,可一伸手,又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曹鹤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家里的大床上。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身体似乎也被仔细地清理过。朱云峰躺在他身边,非常霸道地将他搂在怀里,还轻轻地打着鼾。
曹鹤阳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疼,他紧张地摸摸自己的脖子,能感觉到腺体有些微微发烫,但除此之外也就是如此了,不像过去那样,都是火辣辣的,一定需要贴上清凉型的抑制贴才管用。
自己刚刚显然和朱云峰做了,可是……他似乎并没有标记自己,他甚至连临时标记都没有,不然腺体不会一点儿疼痛感都没有。可是……他和朱云峰,在没有建立临时标记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够轻易安抚好自己,这……又是为什么呢?
深吸了口气,他能闻到朱云峰的信息素味道,清爽宜人,因为里面还掺了自己的味道,所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浓烈,他却闻得更加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朱云峰的信息素闻起来很像柠檬的味道,但曹鹤阳却能肯定,那不是柠檬。
不是柠檬?那……会是什么呢?
曹鹤阳喃喃自语道:“不是柠檬?那是什么?”什么味道既和自己的栀子花香味不同,能让人清晰分辨出来,又能够恰到好处地融合,没有一种味道会盖过另外一种。
“马鞭草?”不知道为什么,曹鹤阳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词儿,可是……他连马鞭草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啊!
“你的信息素……味道有点儿……奇怪。有点儿像柠檬,但又好像不是柠檬。”
“你是第一个说我味道不是柠檬的人。”
“第一个?之前没有人发现吗?”
“没有!所以说,你是特别的呀!”
没来由地,曹鹤阳脑子里闪过一串对话,他内心深处知道,这是他和朱云峰的对话,可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曹鹤阳皱着眉头思考,朱云峰却不知道什么醒了,他在曹鹤阳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轻抚他的眉眼,说:“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温柔的情话,传到曹鹤阳耳朵里却如五雷轰顶,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给出了反映。他一把坐起来,推开朱云峰,说:“你——说——谎——”
这句话说完,他脑子里某个隐秘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许许多多的画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充塞了他的整个脑袋。
曹鹤阳抱着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到底还是没有扛过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曹鹤阳发现自己是在病床上,眼前所见全部雪白一片,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曹鹤阳拼命想说话,想动作,可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拼了命的想把自己撑起来,浑身上下却软绵绵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嘟嘟嘟……”床头的机器发出一阵急促的声响,曹鹤阳觉得吵,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机器关上。
这声音似乎是惊动了医护,不一会儿,曹鹤阳的床边就围满了人。
“醒了!醒了!是不是真的醒了?”曹鹤阳听到有人这样说。然后有医生模样的人过来,给他做了各种检查。
“曹先生,如果您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话,眨眨眼睛。”医生对曹鹤阳说。
曹鹤阳用力眨了眨眼睛。
“您遭遇了严重的车祸,伤得不轻,已经昏迷了大半年了,所以现在身体各项机能都比较差,会感到浑身乏力,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医生对曹鹤阳说。
曹鹤阳拼命眨眼睛,表示自己根本不明白医生在说什么。
医生轻声安抚道:“不要紧张,你身上的伤在这大半年里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有适应。会一点儿点儿好起来的。”
或许是医生的话起到了作用,曹鹤阳吃力地动了动,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在点头。
医生也看到了,鼓励道:“很好!你看,就是这样,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医生的话音刚落,房门又被“砰”地一声打开,有人一阵风一样跑进来,抓起曹鹤阳的手说:“阿四!阿四!呜呜呜……你终于醒了。”
看到来人,曹鹤阳的脑子“轰”得一下,记忆的闸门打开,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曹鹤阳与朱云峰是校友,甚至曹鹤阳的导师也曾经教过朱云峰,他们也确实是因为朱云峰毕业后接手家业,赞助了导师的项目相识的。
曹鹤阳记得那天他原本不想去的,奈何导师点名,而且委婉地提醒他不能太过不合群,所以他还是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然而朱云峰选的地方是个高级会所,他不是会员,又没有邀请函之类的东西,更说不出要去具体哪个房间,就被拦在了门口。
正在他尴尬的时候,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一下,问:“你谁啊?要去哪儿?”
当他回头的时候,当时还带点儿婴儿肥的朱云峰突然憨憨地笑了,然后说:“曹师兄是吧!我叫朱云峰,你叫我烧饼好了。”然后他把曹鹤阳带了进去。
那一次之后,朱云峰总是借着各种理由找曹鹤阳,从一起去试吃网红冰激凌到一块儿看口碑不错的电影,熟悉了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给曹鹤阳送各种新发行的乐高或者给他买游戏。在曹鹤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理所当然地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曹鹤阳有时候也在想,他和朱云峰之间,到底是因为AO之间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还是因为在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彼此渗入了对方的生活和心灵,总而言之,曹鹤阳从朱云峰身上,明白了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有时候比蜜糖还甜,可有时候也会比黄连还苦。
他和朱云峰的关系受到了朱云峰家里的反对,或者……说不上反对,毕竟当时朱云峰的家里也只是暗示了一下,说如果和曹鹤阳在一起的话,或者会错过许多机会。
当时的朱云峰事业刚刚起步,深知想要顺利接手家中的生意,确实需要一些助力。所以,当家中给他安排相亲对象的时候,他并没有推辞,而是去见了那位友商家中的大小姐。
大小姐对朱云峰很满意,双方家世相当,也可算是知根知底,家里人都很满意,甚至开始预备婚礼相关的事宜。
刚开始,曹鹤阳对此一无所知,朱云峰虽然忙,他也不是很空,研究生到底不是好念的。可是当朱云峰忙到连生日都没有和他一起过的时候,曹鹤阳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朱云峰是个最重仪式感的人,他连他们相识一百天,牵手一礼拜这样的日子都会当做纪念日来过,生日这种正经纪念日又怎么会不跟他一起。
曹鹤阳并不傻,心中早就有了猜测,略略试探几句,朱云峰也就承认了。
“阿四……我不想瞒你的。”朱云峰说。
“不瞒你也瞒着我很久了。”曹鹤阳不为所动,说:“再说了,我听说你家里都准备你的婚事了,怎么你还打算到时候再给我寄请柬吗?”
“不是的……我……”朱云峰低着头,说:“我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跟你说。”
“解决?”曹鹤阳冷笑一声,问:“你要怎么解决?难道你还要跟她分手?”
“对啊!”没想到朱云峰居然真的这么回答。
“你开什么玩笑?”曹鹤阳一脸怀疑,说:“你别婆婆妈妈的,我也没想着要逼你二选一什么的。只是我们之间早已没了信任,干脆分手,放过彼此。”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朱云峰拉着曹鹤阳的手,强硬地把他按到沙发上,说:“我约了她明天谈分手的事儿。”
“哈?那还真巧,我没问你就不分手,我问你就分手?”
朱云峰知道这个事儿自己确实做得不对,所以他没有多辩解什么,只是说:“刚开始……我是想过听家里的安排跟她结婚的。”
曹鹤阳立刻就想起身离开,被朱云峰死死拽住。
朱云峰接着说:“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跟她结婚的。”
曹鹤阳横他一眼,不说话。
“吃过满汉全席再回去吃方便面很难。有正餐不会有人去吃代餐。”朱云峰说:“一样的道理,我知道炙热的爱是什么样的,让我去和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我……做不到。”
“这话说的。”曹鹤阳说:“那以后要是有更加炙热的爱,你不就立刻跑过去了?”
朱云峰说:“不会的,不会的!”说完拉着曹鹤阳的手说:“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挚爱了。我们这么合,不管在床上还是在其他方面,哪怕信息素,我们两个融在一起的味道都那么好闻。”
曹鹤阳终究还是选择了再给朱云峰一次机会,当然他是不会承认那场酣畅淋漓的双人运动对这个决定起到了很大作用。
第二天朱云峰去跟那位大小姐谈分手,据他说,事情很顺利。大小姐很有教养,虽然不快,却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朱云峰几乎天天跟曹鹤阳腻在一起,害得曹鹤阳基本上每天迟到,还总是没什么精神,以至于……在某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我昏迷了这么久,你……”曹鹤阳想起了一切,也注意到眼前的朱云峰形象大变。他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和他一样也穿着病号服,甚至于剃了一个大大的光头。
“我没事儿!”朱云峰说。
“没事儿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儿?”曹鹤阳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说:“你……”一句话没说完,却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毕竟昏迷了太久,刚刚说了太多,气息跟不上了。
朱云峰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连忙按铃叫医生,又着急安抚他说:“阿四,你别太激动,别太激动。”
医生重新过来做了一下检查,叮嘱曹鹤阳注意控制自己情绪,又对朱云峰说:“你也刚刚醒,注意休息。”
医生只是照例叮嘱一句,曹鹤阳却眯起了了眼睛。什么叫也刚刚醒,为什么要用“也”?
曹鹤阳看着朱云峰,没有说话,但意思却很明白,他希望朱云峰能够把一切都告诉他。
朱云峰有几分犹豫,不知道自应不应该说。
“我最后总还是会知道的呀!”曹鹤阳轻轻说,“医生显然是知道的,我问医生就行了,对不对?”
朱云峰叹口气,握紧曹鹤阳的手,说:“我……试了那个疗法。”
“那个疗法?”曹鹤阳有些疑惑,问:“什么疗法?”
“你还记得‘同心圆’吗?”朱云峰问,“就是我之前跟提过,我赞助的那个。”
“同心圆?”曹鹤阳细细回想,突然间脸色一变,问:“你……你……”
同心圆是朱云峰曾经赞助的一个医疗项目,用以治疗因外伤导致的长期昏迷的例子,方法非常激进,是用脑电波联通病人的家属和病人,让病人家属进入到病人的深层意识内,将其唤醒。这个项目本身的应用其实并不广泛,因为脑部结构非常复杂,而脑电波在医疗上的应用一直停留在理论上,所以这个项目的进度一直非常慢。曹鹤阳记得当时朱云峰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吐槽过,说感觉朱云峰被人骗了,人家就是做了个好看的PPT来骗朱云峰的钱。
“你……”曹鹤阳这时候终于明白朱云峰的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为了最大程度上联通脑电波,需要在家属的颅内插入一些辅助仪器,所以……朱云峰等于为了他接受了一次开颅手术。
“你……你昏迷了多久?”曹鹤阳问,他此时隐隐有些明白那些稀奇古怪的经历是怎么回事儿了,“你……在我脑子里,过了多久?”
朱云峰亲了曹鹤阳一下,说:“也不是很久,大概四个小时左右吧!毕竟意识层面上的时间流速和现实肯定不一样的。”
他没有告诉曹鹤阳,这是他第五次和曹鹤阳进行脑电波联通了,而之前的四次都没有成功。朱云峰也没告诉他,那次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因为大小姐从生下来起第一次被人拒绝,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想办法报复。不过这些,比起曹鹤阳的康复来,根本不值一提。
朱云峰永远记得自己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看到曹鹤阳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缠满绷带时,是怎样的心情。他不想再来一次,所以他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让曹鹤阳重新醒过来。
“你是傻子吗?这么危险的事儿……”曹鹤阳此时心软地一塌糊涂,他很想伸手摸摸朱云峰的脸,无奈身体还是不听使唤,手依然举不起。
朱云峰却好像明白了曹鹤阳的想法,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还不停地蹭,说:“才不傻呢!我得把你追回来啊!我知道你也很想醒过来,只是因为我之前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才有点儿生我的气,才想逃走。那怎么可以?无论天涯海角,我都得把你追回来。”
曹鹤阳没再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笑容,看着朱云峰,想要把爱人的样子记在心里,这样以后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会忘记他了。
曹鹤阳的后续的康复都很顺利,从刚开始的翻身都吃力到能靠自己的力量下床,用了一个星期。再然后,曹鹤阳出院,搬回了家里。朱云峰更是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白天陪他去医院复健,中午做饭给他吃,下午搂着他午睡,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曹鹤阳刷剧,朱云峰就陪着他。又或者朱云峰处理文件,曹鹤阳就在书房那张大桌子的对面打游戏。
他们两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甚至比过去还更加甜蜜。
只除了……朱云峰对曹鹤阳似乎是失去了性趣,无论曹鹤阳如何暗示,他总是以曹鹤阳身为尚未康复为由,不愿意和曹鹤阳深入交换意见,每天晚上都是抱着曹鹤阳盖被纯聊天。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曹鹤阳看着身边似乎已经熟睡的朱云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身为Omega,想要主动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点儿羞耻。
不过……轻轻摸着朱云峰刚刚长出一截的还有些扎手的头发,曹鹤阳的心中又是一阵暖意。为了自己,他都把自己开瓢了,羞耻……就羞耻一些吧。
曹鹤阳轻轻推了推朱云峰,叫了声:“大饼……大饼……”睡了吗?
朱云峰哼哼了一声,似乎是真的睡熟了。
曹鹤阳伸手,开始取悦自己,然后想象着这是朱云峰的手。他总喜欢这样从自己的身上划过。
曹鹤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热了,腺体有些发烫,他希望能更努力一些,让自己的味道可以充满整个房间。
“呜……”曹鹤阳努力压住自己的声音,在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不想吵醒朱云峰。不过……
“阿四……你……在做什么?”朱云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嗓音喑哑,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
“就是……就是……”曹鹤阳被吓了一跳,身体不上不下地吊着,羞耻感爬满了全身。
朱云峰看出了他的尴尬,伸手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把脑袋埋在他脖子边,深深嗅了一口,说:“味道好浓啊!”
“你……你……”曹鹤阳能感觉到朱云峰的激动,显然自己对朱云峰依然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朱云峰翻身,把曹鹤阳压在自己身下,说:“阿四……你以为我这段日子是在忍什么?”
“忍?”曹鹤阳心说我看你淡定得很,一点儿都没觉得你在忍啊!
朱云峰报复似地轻轻在曹鹤阳胸前咬了一口,说:“我忍到现在是因为‘同心圆’有个副作用。”
“副作用?”曹鹤阳没明白。
当然,很快他就明白了。
曾经联通过脑电波的两人,当重新用另外一种方式联结的时候,总会不太一样的。
朱云峰后来用了整整一周,来告诉曹鹤阳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