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四饼/AU】一块小甜饼

  朱云峰觉得自己站到了人生的岔路口上,可是他现在却进退维谷。看着眼前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漂亮小哥哥,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事实和盘托出。
  朱云峰是一个网络主播,每天雷打不动在网上直播健身,顺便卖卖蛋白粉、健康餐之类的健身食品。最近还开始开班收学员,为他们量身定制健身计划。
  虽然朱云峰是个胸肌鼓鼓的猛男,可是在网上,他的昵称叫做“一块小甜饼”,甚至连性别填的都是“保密”。而在直播里,他也从来不露脸,说话加了变声音效,绝大多数看他健身直播的人都管他叫“饼姐”或者“饼妹”。
  是的,如果按照古早的说法,网络上对于这种男扮女的人叫做“人妖”,至于现在,我们一般都叫他们“女装大佬”。而朱云峰毫无疑问是女装大佬中的佼佼者。
  朱云峰走上这条路,绝对是情势所逼——毕竟人要恰饭嘛!
  朱云峰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父母看出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于是想他学一门手艺傍身,便选择了杂技。
  可是刚学没多久,师父的亲儿子在一次演出中摔断了腰,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这一下可真把朱云峰的父母吓坏了,生怕儿子哪天也出这样的事儿,于是便把他领回家里。
  朱云峰后来又辗转学过很多东西,什么快板儿大鼓评书,都有涉猎。可他实在是太淘了,虽然聪明,可是不好学,师父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他也乐得偷懒。
  就这么一晃神,十年过去了,朱云峰书也没好好念,功夫也没好好学,就这么晃荡着到了十五岁。十五岁那年,朱云峰家里突然遇到一件事儿,他的父亲因为常年操劳,突发脑梗。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所有积蓄都交了医药费,原本条件还算不错的小康之家,突然间要为第二天吃什么发愁。朱云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十年荒废了什么,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应该把家里的担子接过来。
  只有初二的他,毅然辍学,年纪小没文凭就从最简单的力工干起。
  工地、田地、厂房,反正哪里需要搬砖扛包他就去哪里。最辛苦的时候,他一个人打三份工,早上陪母亲出早点,上午到工地搬砖头,下午去厂房搬货,就这样,家里总算把日子熬了下来,他的一身肥肉也被熬成了壮硕的肌肉。

  大约二十岁那年,到处打零工的朱云峰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南下京城。京城确实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刚到的第二天,他就接了个活,去美院当人体模特。上课的老师是美院的大教授,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赞叹道:“我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胸肌了。”然后他就跟朱云峰签了个长约,条件优厚,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他能保持这身肌肉。
  对于人生中第一个长约,朱云峰非常重视,但是对于这个条件,他有点儿发怵,因为他之前从来没刻意锻炼过,也不知道要怎么锻炼,才能保持这身肌肉。朱云峰把疑问提了出来,没想到人家大教授非常热心,直接把他介绍给了自己隔壁体育系的好友,再然后朱云峰就走上了健身这条“不归路”。
  几年下来,随着身体越来越壮实,朱云峰也有了一些积蓄。一直自诩走在潮流前列的朱云峰,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找寻新的机会。他对于直播这个新兴行业他很感兴趣,于是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APP,注册了一个账号,取名“钢铁烧饼”,开始直播。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他原本想注册的ID叫做“钢铁哨兵”,但是手滑真的是件没办法的事儿,让人头疼。
  钢铁烧饼的直播进行地并不怎么顺利,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是只有小猫三两只。大多数人看到一个大男人直播健身,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再加上他长得实在是……有那么点儿磕碜,看得人更少。
  朱云峰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直播,去健身房做私教了,可是在老家的母亲突然来了电话。老人家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但朱云峰还是听明白了意思。母亲年纪大了,照顾自己已经颇为吃力,父亲脑梗,常年需要人服侍,母亲一个人应付不来,想问问……有没有钱给请个住家的保姆。
  朱云峰找朋友问了问,发现想请一个好的保姆其实并不便宜,而目前的自己其实……拿不出这笔钱。然而父母年迈,他实在不忍心拒绝母亲的要求,无奈之下,他只能剑走偏锋。
  朱云峰在某宝同款产品销量第一的店里买了一些假体,包括假胸,假臀,和一顶假发。
  他将这些道具穿戴起来,把假发绑成马尾,穿上运动内衣和运动裤,然后重新注册了一个“一块小甜饼”的账号,开始直播——一夜爆红。
  不断有男性观众给小甜饼打赏,刷游艇刷火箭刷一切可能刷的东西。当然,也会有人会在给他刷了一堆礼物之后提一些乱七八糟的要求,不过朱云峰一概没有理。
  在自己的这些狂热粉丝里,最与众不同的就是一个叫“曹小四”的ID,他每天都会固定给朱云峰刷礼物,却从来不提任何非分的要求,每当看到一些不太好的言论,他还会立刻刷好多条“小甜饼好棒”之类的鼓励性的话语,给朱云峰鼓励,把那些言论给顶走。
  朱云峰对于“曹小四”非常有好感,也偷偷点开他的账号资料看过,虽然性别标了男,但头像却是个很漂亮的小姐姐,带着眼镜,显得非常知性。
  朱云峰后来私下里偷偷问过“曹小四”,他说头像照片是本人,于是那一瞬间,朱云峰就彻底动心了。
  知性美丽的小姐姐,非常善良,看起来也挺有钱——毕竟不是谁都能天天给他刷那么多火箭不是?
  于是他起了心思,问:“我们……能不能私下见个面?”
  “???”那边发来三个问号。
  “就是……你给我刷了那么多礼物,我请你吃个饭呗!”
  “好啊!”那边回复。然后发来了地点,让朱云峰定时间。
  真是个礼貌又考虑周全的小姐姐啊!朱云峰如是想。
  然而准时去赴约的朱云峰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漂亮帅气温文尔雅的小哥哥。
  穿着整套假体甚至还画了点淡妆的朱云峰觉得自己可能搞错了什么,可是小哥哥却很有礼貌地请他吃东西,陪他逛街,还带他看电影。对于他完全与女生打扮不符的破锣嗓子,全程都没有问一句。
  朱云峰觉得他的整个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温柔的人,哪怕美院的那位教授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他“丑”,还说不然就可以介绍他去摄影系当平面模特了。
  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朱云峰始终对于自己的长相没什么信心,所以当遇到一个全程都没有对他的样子进行任何评论的人,他突然间就有些无措了。
  “那个……”在小哥哥送他回去的路上,他掐着他的破锣嗓子问:“你没觉得我不好看么?”
  “嗯?”自我介绍叫曹鹤阳的小哥哥说,“没啊!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合我眼缘。”
  “啊?哦!”朱云峰回家后想了两天,所谓“合眼缘”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甚至还在直播的时候问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那个叫“曹小四”的ID刷了一条,说:“‘合眼缘’就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你特别好看。”
  当时的朱云峰正举着杠铃,看到那一条,差点岔气闪了腰。这……算不算告白?
  显然是算的。
  那之后,曹鹤阳又约朱云峰出去了几次,做的事情都和一般谈恋爱的男女无异,逛街吃饭看电影。不过朱云峰最喜欢的还是看小哥哥打游戏,小哥哥游戏打得可好了,而且好像什么都会玩儿。相比之下,朱云峰似乎真的就是个游戏白痴,每次都要曹鹤阳手把手地交。
  又一个月过去,曹鹤阳今天约朱云峰去了一家比较正式的西餐厅,进门就有人给他送上一大束玫瑰花,点完餐还有人过来给他们拉小提琴。这一切似乎预示着曹鹤阳将要做什么,可是……朱云峰有点儿怕。
  终于,当甜品送上来,曹鹤阳给了侍应生一个明确的眼神之后,朱云峰开口了:“我……我有话要说。”
  “嗯?”曹鹤阳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表示愿意听他说。
  “我……其实……我有事情瞒着你。”朱云峰说。
  “有事情瞒着我?”曹鹤阳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摇头,说:“我不这么觉得。”
  “真的。”朱云峰说,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我……其实……是男的……”
  对面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朱云峰说完那句话就低下了头,他不敢去想等下自己要面对什么。
  “所以呢?”对面的曹鹤阳似乎也有点懵,问:“你……要告诉我什么?”
  “嗯?”这下换朱云峰糊涂了,“我……是个男的……”
  “你想告诉我,你是男的?”曹鹤阳问,语气中带了些许笑意。
  “对……对啊!”
  曹鹤阳说:“我知道啊!”
  “啊?”朱云峰仿佛被雷劈过一样,“你……你知道?”
  “对啊!”曹鹤阳笑,“一般女生不会有你这样的嗓音吧!”
  “对……对哦!”
  “还有就是,你的身形和骨架,一看就知道是男生啊!”曹鹤阳说。
  “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了?”朱云峰问。
  曹鹤阳摇头,说:“还要早。”
  “还要早?”朱云峰吓了一跳,问:“难道我穿帮了?”
  曹鹤阳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镜头里看不明显。”
  “哦!”朱云峰拍拍胸口,问:“那为什么你……”
  “因为我一早就知道啊!”曹鹤阳说。
  “为什么?”朱云峰问。
  “因为你的那些假体都是在我店里买的啊!”曹鹤阳说。
  “你……你……你……”朱云峰顿时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恨不得立刻钻到地洞里去,但钻进去之前也要先把事情给搞清楚了,“你……你的店?”
  “对啊!”曹鹤阳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朱云峰看,“你不是就在这个店买的嘛!”
  “对……对哦!”看着界面,朱云峰确信那确实是自己买假体的店。可是这样也不对啊!他又指控道:“那你……干嘛不说?”
  “我以为你知道啊!”曹鹤阳义正词严,“我那时候就说过,头像是本人啊!”
  “头……头像……”朱云峰想到那张吸引自己的小姐姐的照片,他后来一直以为那是曹鹤阳的姐姐或者妹妹。没想到……
  “本人亲测好用,才能拿出来卖啊!”
  “哦!”朱云峰闷闷地应了一声,心想所以自己到底干嘛要搞这一出嘛!
  “所以,你还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吗?”曹鹤阳问。
  “没……没有了!”朱云峰说。
  “那么,我可以说了?”曹鹤阳笑了笑。
  音乐声响起,如朱云峰所想的那样,曹鹤阳单膝下跪,拿出了一枚戒指:“我们结婚吧!”曹鹤阳说。
  朱云峰站在人生的路口,然后发现自己其实可能上了环岛,无论绕了怎么大的圈儿,最后的目的地都只有那一个。

  不过后来,朱云峰和曹鹤阳还是去重新挑了戒指。
  “第一次买戒指,光顾着看款式,没发现人给的是女生的号!我的错!我的错!”
  
  过完结婚六周年纪念日之后的某天,朱云峰终于发现了自己老公的秘密。
  “曹老四,你特么的居然还上过美院?”
  “假体都是我自己设计的,那我不得学画画吗?”
  “这么说,你zei着我很久了吧!”
  “是啊是啊,很久了。”

  那个下午,改了八稿的作品依然不满意,年轻的美术生蹲在教室一角,崩溃到想哭。然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来一罐咖啡,说:“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然后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他。

  这世上所有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久别重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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