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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账房在朱武酒家的三楼雅座坐定之后,就开始左顾右盼。这不是他第一次到朱武酒家,也不是第一次到三楼,不过能坐下,就是第一回了。
想到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金账房又有些惴惴。无论如何,朱云峰都是探花了,而且看他前几日解决靳家事情的手段,居然已经有几分润物无声的味道,着实不敢小看。
小二上了茶点,就下去忙活了。金账房眼看着自己杯子里的茶从冒着热气儿到凉透了,却还是没等到朱云峰。
这算是下马威?金账房琢磨着。难道朱云峰居然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了?他……居然这么通透了?
又等了一会儿,朱云峰才姗姗来迟。
人靠衣装,确实是颠扑不破的至理。
金账房虽然不是五茸镇本地人,但也在镇上生活了近二十年,说是看着朱云峰长大的也不为过。
他还记得当年朱云峰带着一帮小孩儿,每日里到处生事的样子。他那时候还小,性子莽,嗓门儿也还高,说话又密,动手的时候连打带吵吵,那真的是看得围观的人头都大了。
这么一个小屁孩儿,如今穿着一身亮色的锦袍,踩着官靴,手上居然还附庸风雅地拿了把折扇,一步三晃地走进来,看来居然颇有官威。
朱云峰这幅做派倒真不是有意为之,可他在京城里那些日子,从老丈人到大小舅子,各个都是官儿。他又不希望自己被人看轻连累媳妇儿,因此行动坐卧不自觉地都会学几位大小舅子,虽然在老丈人眼睛里有些画虎类犬的意思,可在五茸镇这地方,已经足够了。
金账房见朱云峰走进来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站起行礼。
朱云峰右手轻摆了一下,说:“免礼。请坐。”说完,自己先坐了下来。
金账房小心翼翼地跟着坐下。
“金账房来找我,是替我二堂叔传话吗?”朱云峰开门见山。
见朱云峰猜到,金账房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
“二堂叔有什么吩咐吗?”
“东家打听了一下,知道文先生在京城确实是位很厉害的风水先生,也相信他那日应该只是失手。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东家觉得咱们在五茸镇上根本算不得地头蛇,所以也不打算真的把人得罪狠了。想问问文先生,愿不愿意用三十两银子解决这个事儿。”
朱云峰面上不动,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一般,他二叔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根本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主动退让。而且从三百两直接降到三十两,这也太过了吧!
见朱云峰沉吟着不说话,金账房又说:“之前……因着生意多少有些冲突,和靳先生也难免有些误会。”金账房说到这里,从袖口里摸出一个荷包,说:“东家听说靳先生的爱女大病初愈了,这点儿银子跟孩子买点儿糖果零嘴儿。还请探花郎替他收下。”说完,把荷包推过来。
朱云峰接过荷包,在手里颠了颠,约莫有五两的样子,说:“这荷包我一会儿转交,收不收看靳先生自己的意思。”
“是,是。”金账房说。
“至于文先生的事儿……”朱云峰说,“我也知道了。不过还是一样,总归也是文先生自己的事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金账房说,站起身来告辞。
“不送了。”朱云峰淡淡说了一句。
“留步,留步。”金账房说,感觉自己后脊梁密密出了一层汗。
朱云峰看也没看他一眼,坐在那里转着心思。
金账房走了不一会儿,靳先生就上来了,问:“东家,如何?”
朱云峰把荷包递过去,说:“算是来赔礼求和的。这个是二堂叔给你的。”
靳先生冷冷一笑,结果荷包打开一看,惊呼一声。
“怎么啦?”
“居然是金元宝。”靳先生说。
朱云峰看过去,发现靳先生手里果然托着一个金元宝,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问:“阿四呢?”
“夫人在账房里。”靳先生说。现在的他,是五茸镇上少数几个知道四姐已经嫁给朱云峰的人之一。
“我去找他。”朱云峰说完又吩咐道:“你让王筱阁去打听打听,之前在咱们这儿帮忙看房子的那个……叫馄饨的,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靳先生点头,说:“知道了。”
朱云峰回账房,发现自己媳妇儿正在对账册,就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
“怎么不说话?”四姐抬头问。
“阿四好看。”朱云峰说,“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忘记说话了。”
四姐脸微红,眼中却满是欢喜,问:“那个人走了?”
“走了。”朱云峰说,“我总觉得二堂叔有诈。”
“怎么说?”
“那人来说,二堂叔愿意用三十两银子了结这件事儿。还给靳先生家赔了五两金子。这种亏本买卖,他是铁定不会做的啊!”朱云峰说。
四姐听到朱二给靳先生送了五两金子的时候也很疑惑,这确实很奇怪。
“他还说什么了?”四姐问。
朱云峰想了想说:“他居然说……文先生在京城很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