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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和、朱云峰、四姐三人坐在县衙后堂,李叔和对二人说着当年的事儿。
原来当年朱二买通了老沈,在朱崇文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没想到真的闹出了人命。朱二给了老沈一笔钱,让他潜逃。还用老沈拿到的私印伪造了借据,想把朱武酒家弄到手。
可是那私印来路终归不正,伪造了那张借据后,朱二就再也不敢用了,生怕被人追查。
朱二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吴氏拼着不要宅子,也要守住酒楼,更没想到,四姐一介女流,居然真的能够把酒楼照顾好,甚至还供朱云峰读书,考上了武举。
他原本想要彻底偃旗息鼓,可是心中总是惴惴,没想到这个时候,消失几年的老沈居然找了回来。
“老沈为什么回来?”朱云峰问。
“因为害怕。”李叔和说。
“害怕?”朱云峰奇怪道:“那不是更应该躲得远远的吗?”
李叔和说:“他的妻子还在五茸镇上,这些年他其实每年都偷偷溜回来看他们。”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带着家人离开这里?”朱云峰问,“问朱二要一笔钱,去外地生活不好么?”
李叔和摇摇头,说:“哪儿这么简单。”说完解释道:“背井离乡去外乡定居,除了要钱,还得有一门吃饭的手艺。老沈一个赶车的,若是自己单干,举目无亲,怎么接生意?若是挂到车行,人家肯定得把他的底摸干净。何况他上一任东家因为他赶车没了命,这事情怎么都瞒不过去的吧!”
“所以这几年,他就在附近偷摸过日子,其实一直没跑远啊!”四姐感慨道。
李叔和说:“确实如此。”
“知道小饼中了武举,他……害怕了吧!害怕我们重提当年的事儿。”四姐说。
“确实如此。”李叔和道:“据他说,小饼中了武举,让他很害怕,害怕当日的事情被翻出来。所以去找了朱二商量,问有没有办法,让小饼彻底和松江府断了联系。”
“让我和松江府断了联系?”朱云峰有些奇怪道:“这怎么可能?咱家酒楼在这儿呢!”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所以二叔才会莫名其妙地搞了那个探花楼出来?想着把酒楼挤倒了,我就不会回来了是吧!”
李叔和点点头,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害怕,生怕你追究当年的事儿。他说,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的死和他有关,可当年你母亲到底是因为他威逼才会过世的。”
“哼!”朱云峰冷哼一声,想到当年的事情,心情坏了几分。
“小饼!”四姐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说:“爹娘在天上都看着呢!你放心,他们知道的。”
朱云峰握紧四姐的手,脸色微微缓了些。
再之后的故事就不怎么新鲜了。朱二打定了主意,开了探花楼,想要把朱武酒家挤倒,奈何他虽然当年在朱武酒家干过,可一来已经好几年了,当年的经验未必多管用,二来他当年大多数时候只是听吩咐,没有拿过正经主意,开酒楼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所以他也就只能用上自己会的办法,又是挖人又是捣鬼,心思都不用在正经地方。
老沈也没想到,朱二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朱武酒家不但没有被弄倒,反而随着朱云峰和四姐回来,生意恢复地差不多了。他生怕朱二再这么跟朱云峰作对下去,会引火烧身,因此又想逃走。这次逃走就打算走得远一些,不再回来,所以走之前想要问朱二弄一大笔银子,好给家里留着。毕竟馄饨也越来越大,过几年说不定要娶媳妇儿了。
那一日,被朱二派来和老沈交接的就是那个死了的仆役,他是朱二家的老人儿了,很早就跟着朱二,还算忠诚。可也因为他在朱二家干了很多年,所以一眼就认出老沈是谁,再联想到当年之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不但套老沈的话,甚至还以去报官相威胁,想要吞了那笔朱二给老沈的银子。争执之下,他被老沈用石头砸死了。而倒霉的刘九思正好经过,于是才有了那么多事儿。
“老沈杀人之后就直接躲了起来。”李叔和说,“他家原本就只有孤儿寡母的,与邻居来往不多,所以才没被人发现。”
“那他躲得好好的,为什么又去找二叔?”朱云峰问。
“这不是你吩咐的嘛!”李叔和奇怪道:“霄记的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倒是没想到你一早就看出来馄饨有问题。”
“……”饶是朱云峰脸皮厚,也脸上一红。
四姐笑眯眯地伸出手,握住朱云峰的,说:“原来真的是小饼的敲山震虎有用啊!我家小饼真厉害。”
朱云峰紧紧握住四姐的手,在李叔和面前他不想失了面子,只能努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甩一甩头,说:“小场面。”
李叔和哪里看不出其中有古怪,他也不点破,继续说:“那个老沈是个惊弓之鸟,发现自己可能被盯上了之后,就匆匆跑去找朱二了。想最后要一笔银子,带着妻子跑路。”
“朱二找了个由头把他稳住住,又派人去接馄饨母子,馄饨这孩子机灵,所以才跑到我们这边,对吧?”四姐问。
李叔和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如此。”
朱云峰听完之后,不禁感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个人若是做了坏事,那确实是寝食难安,早晚都会露出破绽的。
又过了一会儿,县太爷问完案子,朱二和老沈对当年之事和最近之事都供认不讳,老沈判了斩立决,朱二罚没所有财产,流三千里,即刻收监。
李叔和久在官场,知道县太爷这么雷厉风行存了讨好的念头,他是人精,对这种人情世故更是熟稔,当下带着朱云峰一起,没口子地夸赞县太爷,说他勤于政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朱二家里被抄,少不得惊动了朱氏一族,族长原来还打算打点打点,待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听说京城的巡查使大人也过问此事,立刻没了声音。二话不说,将朱二从族里除名。
馄饨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更不能接受自己一时冲动可能导致父亲被抓,冲动之下差点儿就寻了短见,好在被人救了下来,母亲苦劝之下,好歹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打算正经学一门手艺,好好奉养母亲。
王筱阁去接刘九思出狱。不到十日的时间,刘九思在狱中也没受什么苦,只是到底精神萎靡了些,神色憔悴。王筱阁眼圈一红,就有些想哭,刘九思却逗他:“别哭别哭,你当着我这个活神仙哭,可晦气了。”把王筱阁又逗笑了,狠狠锤了刘九思一下。
朱云峰和四姐商量之后,把朱武酒家交给靳先生,探花楼交给刘九思和王筱阁,至于文先生怎么变回刘九思,那就让他自己去折腾吧!
朱云峰带着四姐回京之前去给父母上坟,在父母坟前禀告了自己和四姐成亲的事儿。
“爹,娘,我给阿四找了一户对阿四最好的人家。”朱云峰说,“我发誓,这天下不会有人比我对阿四更好更好了。”说完,朱云峰用眼去看四姐,问:“阿四,你也跟爹娘说一下,我也找到了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阿四也不会对其他人更好了,是不是?”
四姐掩了唇,强压下胸口的烦闷,说:“这可不一定。”
“嗯?什么意思?”朱云峰立刻把脸苦了下来。
“我肚子的那个可未必会同意呢!”四姐笑吟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