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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县令为官十余载,但地方上一贯平安,偶有人命案子双尸已经是顶天了,他从没见过这等灭门的惨状,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好在他身边长随还算得用,把他扶到院子里,提醒他如此人命大案他小小县令无法擅专。张县令原想将案情大概写公文呈送洛阳太守,没成想实在是太过惊惧,手抖个不停,根本没办法写字。没奈何,只能将官凭印鉴交给长随,派他即刻入城禀告。
“卑职……卑职原以为飒沓台的大人们,总要三两日才到,因为才关闭了大门,生怕有闲人入内,弄乱了现场。”张县令跪在地上,声音中仍带着丝颤抖。
“行了,我知道了。”朱云峰说,“这点,你做得还算不错。”
“那……那大人您……”张县令还是有些糊涂,洛阳距都城长安虽然不远,可哪怕快马也不可能快到这种程度啊!
朱云峰瞥他一眼,说:“怎么?你怀疑我?”
“不敢不敢!”张县令连忙磕头,说:“大人英名远播,令牌也交卑职验看过,下官只是感叹少卿大人确实是人中龙凤,一听此地有案情,便即刻赶来,确实如飒沓流星,可亲可佩。”
“少拍马屁。”朱云峰显然不吃这一套,说:“我在附近办个案子,正好路过,听说这里发了个灭门案子,这才马不停蹄赶来。”
“原来如此。”张县令抹一抹头上的汗,继续拍马屁,说:“那也是那班毛贼运气不好,正好撞到少卿大人手里。”
朱云峰哪里不知道这个张县令此刻阿谀不断,是为了什么,他一贯不耐烦这种文官,说:“张县令还请放宽心,我飒沓台一贯只问刑狱,你是否眠花宿柳,那是御史大人们管的事儿,与我无关。”
张县令只觉身上一轻,他之所以不惜下跪,就是生怕这位传闻中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的朱云峰大人告自己的状,听他这么说,立刻放下心来。
“不过……”朱云峰又拖长了声音。
张县令久在官场,立刻明白过来,说:“大人但有吩咐,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案子的行文……”朱云峰又说。
“大人怎么说,卑职怎么写。”张县令说:“但有一丝含糊,请大人问罪。”
“张县令能做到这洛水县令,确也有几分不凡。”朱云峰嘴角含笑,虽然说的话里带几分讥刺,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他嘴里说出来倒带着几分真诚。
“不敢不敢,全靠各位大人栽培。”张县令诚惶诚恐。
“哎呀,张大人怎么跪下了。”朱云峰仿佛此时才发现张县令跪在地上,说:“快快请起。”
张县令呵呵干笑,说:“那什么……卑职年纪大了,膝盖软,见了大人,放松心情,不知不觉就跪下了,不妨事,不妨事。”
二人假模假式地推让几句,朱云峰听外面马蹄声响,知道是自己的手下到了。
果然不多时,就听马蹄声停,不一会儿,张县令刚刚留在外面的人就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大人。”当先一人冲朱云峰拱拱手,仿佛没看到张县令一般,说:“大人,我等到了,听大人吩咐。”
朱云峰点点头,说:“老靳阿朱去勘验查点尸首,九思和墨墨在庄子里仔细搜一搜,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一众属下听令,随后身形一闪,各自去忙。
“这……”张县令看着朱云峰道:“大人,虽然飒沓台众位大人都是办案的行家里手,可……可……”
“你觉得庄子太大,凭他们四个人手不够?”朱云峰问。
“卑职不敢。”张县令连忙否认。
“要是和你们县衙的三班衙役一样,又怎么显出我飒沓台的手段。”朱云峰确实胸有成竹,正待再说话,却听门外乱哄哄一阵响。
“怎么回事儿?”张县令立刻高声问道。随后又打发身边的小厮说:“去看看何人喧哗。”
不一会儿小厮着急忙慌地来报:“不……不好大人,外面有几十号江湖人士,将……将庄子大门围住了,都说要进来。”
“什么?”张县令闻言吓了一跳。
朱云峰却早就一个健步,朝外奔去。
裘宅门外地方宽阔,此时围着几十个人,身上衣衫或华贵或俭朴,但都能看出来风尘仆仆,应当全是远道来给裘老庄主贺寿的。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有请柬。”
“就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众人吵吵嚷嚷。
“统统闭嘴。”朱云峰高声喝道,“飒沓台办案,闲人莫入。”
“飒沓台”三字,在天朝可止小儿夜啼,二十余年积威之下,居然一时无人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小声发问:“不知这位大人,裘……裘家……犯……犯了什么事儿?”
朱云峰摇摇头,说:“我今日凌晨接到此地洛水县令急报,裘家一夜之间全部死绝,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灭……灭门?”人群登时“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一般。
当下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我八卦门几位师兄现在何处?我因有事与他们分开了,约好今日一同为裘老庄主贺寿,这……这……”
朱云峰说:“尸首太多,还未来得及一一辨认,总之这座宅子里,现下除了我等公门中人,其余均已死了。”
“什么?”那问话的人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正在众人仍然交头接耳之际,一位身着锦袍的公子分开众人走了出来。这位公子面如冠玉,文质彬彬,头上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有几绺头发调皮地逃出来,为他增了几分俏皮,一看就可亲可近,让人眼前一亮。
那公子朝朱云峰微微拱手行礼,道:“在下不才,天机楼曹肆,敢问大人,裘老庄主一家,因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