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朱云峰揽曹肆入怀是本能反应,当时他只看到寒光一点,黑暗中辨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把曹肆扯到怀里,然后揽着他退到一旁。见刘九思和张霄墨把张县令制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多少有点不妥。
此刻他与曹肆靠得极近,朦胧的月光笼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银光。最关键的是,曹肆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朱云峰突然间心头一阵狂跳,立刻松开曹肆,转头去看刚刚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两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嗬!”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朱云峰故意高声道:“梅花针啊!张县令,倒是在下失敬了。”
刘九思和张霄墨一听朱云峰提到梅花针,脸色登时铁青,张霄墨直接去扭张县令的右手,一扯袖子,果然见他他在手腕上绑了一副极其细巧的机括,说:“大人,真的是内卫。”
内卫是女皇陛下为了防止飒沓台独大建立的机构,自设立以来就与飒沓台水火不容。你要问飒沓台的神捕们最讨厌谁,那绝对是内卫。
内卫惹人厌恶之处就在于他们的无孔不入,你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内卫的探子。你昨日酒席上说的一席醉话,今日就可能已经摆在内卫衙门的公案上,不等你酒醒,已经下了内卫的诏狱。
张县令现下早就没了他当初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的长随听到外面吵闹纷纷起来查看,见自家大人被飒沓台拿住,原本还想上来解救,听到张霄墨说自家大人是“内卫”,登时就止住了脚步。
飒沓台和内卫的争斗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够介入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不着痕迹地后退。
他们想走,朱云峰却容不得他们走,吩咐刘九思道:“九思,全部拿下,一个个问清楚,看看还有没有内卫的人。”
“是。”刘九思应下,揉身上前,说:“你们谁是内卫的人,不如痛快自己走出来,别让我看不起。”
那几个长随中就有人跪下求饶,刘九思却全然不理,一个个点倒了,然后捆起来扔在一边。
见刘九思都收拾停当,朱云峰朝张霄墨使个角色,让他把张县令带到自己临时居住的那间房里,准备审案。
曹肆左右看看,拱一拱手,说:“恭喜大人堪破大案,在下此间事情已了,明日就要启程了,先跟大人告辞。”
“你……”朱云峰一句“你要去哪里”差点冲口而出,想了想说:“曹兄可有急事?”
“这……倒没有。”曹肆说。
“既然如此,曹兄好人做到底,不如陪我把这案子结了吧!”朱云峰请求道,语气诚恳。
曹肆一脸不解,问:“大人,这是何意?”他指指张县令,说:“水太深,我道行浅,怕被淹死。”
朱云峰哈哈大笑,拉着他手朝自己房间走,说:“放心,放心,有我在,你怎么可能被淹死。”
刘九思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要拉一个外人搀和这案子。此时朱鹤松已经为靳鹤岚裹好了伤,但他显然中毒极深,脸色煞白,正靠在朱鹤松肩头。
“九思,来搭把手。”朱鹤松招呼道:“帮我把阿靳扶回去。”
刘九思走过去帮忙,感慨道:“咱家大人……这是什么情况?还是说那百晓生曹肆有可疑之处?我完全没看出来啊!”
朱鹤松微微一笑,说:“等再过几年,你遇到某个人就会明白了。”
刘九思咂摸一下朱鹤松话里的味道,反应过来,说:“不……不会吧……”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朱鹤松说:“情之一字,不知因何而起,什么样的情况都可能发生。”
“就像你们俩似的?”刘九思说。
“怎么好好的,说我们?”朱鹤松说,“我说过了,我和阿靳……”
“行了行了。”刘九思说,“我又不是督查大人,一旦知道你们的事儿,就要把你们拆开,跟我说不着。”
朱鹤松闭上嘴不再说话,和刘九思一同把靳鹤岚扶进屋里休息不提。
朱云峰带着曹鹤阳进了自己房间,见张霄墨用浸过水的牛筋把张县令反绑起来,按在椅子上,冲张霄墨点点头,说:“墨墨,今日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张霄墨有些不解,他是这队人里的书办,若是问案,理应由他记录。可飒沓台唯上,既然朱云峰这么说了,他也就行个礼告退。
曹肆却已经看出了端倪,问:“怎么,大人是怕他知道太多会被灭口?”
朱云峰看了曹肆一眼,说:“你害怕?”
曹肆笑着摇摇头,说:“只是感慨,你们感情很好。”
虽然明知曹肆只是随口一说,朱云峰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他误会,说:“我年纪虽然未必有他们大,但入飒沓台最早。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弟弟。兄长疼爱弟弟,是应该的。”
“那大人怎么不知疼爱疼爱我?”曹肆出口就知道自己这话不对,撒娇嗔怪的味道太冲了。
果然朱云峰神色一喜,说:“这话怎么说的,我保护你,还不疼爱你吗?”
曹肆还想再反驳,却觉得刚刚已经失口,再纠缠反而真的如打情骂俏一样了,便微微沉下脸,说:“大人,问案吧!”
朱云峰也暗骂自己糊涂,不分时间场合,可想到曹肆刚刚那句话,却又觉得比喝了蜜还甜。
二人这眉来眼去的,反而是张县令看不下去了,他武功低微,被点了穴道本就难受,又被反绑,只觉得从肩头到胳臂再到手腕全都又酸又痛,只求速速交代清楚,让他们给自己个痛快。谁想到眼前这两人却仿佛没看见自己一样,只顾着自己调情,便开口道:“劳烦您二位注意着些,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
朱云峰和曹肆这才终于错开眼神,朱云峰道:“张大人不用焦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张县令冷哼一声,说:“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朱少卿也不用多费口舌了,您杀了我就是了。”
朱云峰见他嘴硬,说:“张县令倒是有恃无恐啊!做下这么大的案子,哪怕是内卫,怕也不能善了吧!”
张县令说:“朱大人不要冤枉我!我确实是内卫,但要说做下这么大的案子,我是不会认的。”
朱云峰知道内卫规矩森严,张县令若是真的承认这裘家的灭门案是他做的,那显然会被内卫追究,祸及家人,所以反而只求速死。
正在此时,曹肆说话了:“张礼茗,白河郡天水县人,女皇陛下第一次开恩科那年考中的进士,据说为官昏聩,多次考功被评中下,这些年来在洛南兜兜转转,怕是把此地所有的县令都当过一遍了吧!您死了,在白河郡的家人应该能有一笔抚恤银子,就是不知道您那位心爱的姑娘今后在洛阳城里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