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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峰和曹肆跟着唐门的弟子入了内堂,却见厅上两方人马对峙,剑拔弩张。
一方自然是唐门弟子,他们虽然服色各不相同,都基本都是头戴白巾,麻鞋赤脚,肩上背着各色褡裢。另一方则是以林松涛为首,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刃。
这两伙人暂时都没动手,但嘴巴上骂骂咧咧的自然不会少。林松涛这次是为洛南一带的帮派出头,所以身后人大多是河南口音的官话,唐门在蜀中,讲的自然是当地方言。这一下基本鸡同鸭讲,然而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啥,但没好话是一定的,一时间整个唐门内堂像极了那种污遭地方。
唐门这边唐傲还能管束,林松涛身后这群人他就未必能弹压得住,但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些人肯定吃亏,所以也是费劲了口舌。此时见有人进来,再一看是朱云峰,立刻高声叫道:“朱大人来了就好了。”
朱云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林松涛几步过来,拉着朱云峰的手一副和他亲近非常的样子,说:“这位飒沓台的朱云峰朱大人,虽然年轻,但已官至少卿,执掌飒沓台‘宇’字部。”
一个五大三粗背后背着一把金刀的汉子道:“知道。裘家命案就是这位朱大人亲自破的。”
“是。”林松涛说:“朱大人不是江湖中人,也没必要对我们说谎,这件事儿就交给朱大人调查可好?相信朱大人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朱云峰一头雾水,去看曹肆,曹肆微微点头,朱云峰便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朱某的话,这案子就交给飒沓台可好?”
曹肆闻言抿嘴,笑朱云峰耍滑头。
他说的是交给“飒沓台”,没说交给他“朱云峰”,若是案子后续真的有什么纠葛,到时候也能一推二五六。
随后却又是一叹,心说:明明是个爽朗直率的性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才学会了打这样的官腔。
在场大多数人都是江湖上的粗豪汉子,没有几个有曹肆这样的水晶心肝,听朱云峰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他是答应了会破案,便乱哄哄地道谢。
朱云峰走上几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唐傲和林松涛,三人走到内堂一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曹肆没去管那三人,他笃定朱云峰回头肯定会跟自己商量,只是看着内堂中众人反应。
唐门弟子脸上大多忿忿,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觉得屈辱不甘。
再看金刀门为首的那群洛南来的人,神色间居然也颇有不忿,倒有些出乎曹肆的意料。
然而再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
没多少时候,林松涛就去宽慰跟他过来的那群人,而唐傲也叫弟子过去吩咐了一些事儿。
那背着金刀的粗豪汉子走过来冲朱云峰抱拳拱手道:“朱大人,俺是王元庆,俺大哥是金刀门的掌门。裘家的事儿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您。你查案若有用的到的地方,俺们这一众兄弟都任由差遣。”
朱云峰还礼道:“多谢。若真有需要的地方,定然麻烦王兄。”
王元庆挥挥手,手下那群人都跟着他散了。
林松涛走上前对朱云峰说:“朱大人,拜托了。”
朱云峰点点头。
林松涛离去后,唐傲也走上前,将一块朱红色的令牌递给朱云峰,说:“朱大人,持此令牌者,除了后山我唐门禁地之外,其余地方可任意出入。”
朱云峰知道这是对一个人莫大的信任,心中倒也佩服唐傲如此果决,接过令牌道:“唐掌门放心,在下一定不负所托。”
待众人离去后,一直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曹肆才慢慢踱到朱云峰身边,问:“出了什么事儿?”
“昨天有人潜入唐门。”朱云峰说。
曹肆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说:“唐傲要你找到那人?或者……那些人?”
朱云峰摇摇头,说:“他要我找凶手。”
“凶手?”曹肆眉头微皱,问:“什么凶手?”
“昨天晚上,唐傲的义子死了。”朱云峰说:“好像叫唐如安。”
“唐如安?”曹肆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些许鄙夷的神色来。
朱云峰对曹肆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关注,他甚少见曹肆如此,问:“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曹肆不解。
“你……似乎对那个唐如安很不屑?”朱云峰问。
曹肆心头一跳,不知道朱云峰为何有此一问。
朱云峰接着解释道:“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他颇为不屑。”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我会错了意?”
曹肆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朱云峰与他萍水相逢,虽然互相欣赏,但他有太多顾忌和秘密,无法倾心相交。哪儿想到这个人,居然就这么一头扎进去。连自己最细微的情绪也能捕捉得如此准确。
要是……再晚些遇到你好了。曹肆想着。
“曹兄……”朱云峰见曹肆久久不答,以为他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若是不方便……”
曹肆说:“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这里终究是唐门。”说到这里,他凑到朱云峰耳边,说:“江湖传闻,这位唐如安,其实是唐掌门的禁脔。”
曹肆凑得太近了,以至于朱云峰几乎觉得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以至于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触即分的若有似无上,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曹肆的意思。
朱云峰眉头微皱,说:“据说这个唐如安四、五岁的时候被唐掌门从外面捡回来,今年应该也快二十了吧……这……”他没再说下去,虽然早知道这江湖定然是不干不净的,但这样的龌龊见多少次他还是难以泰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