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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肆或者说曹鹤阳从没想到眼罩揭开的那一刻,自己面前的人居然会是朱云峰。
“你……”曹鹤阳想说话,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朱云峰看着他,眼中是全然地信任和心疼,他扶起他,说:“来拜见陛下。”
“女皇陛下?”曹鹤阳悚然一惊,这才看到朱云峰身后宽大的金座上,坐着一位端庄大气的妇人。
女皇陛下已经年过四十,但依然像三十出头的妇人那般明艳动人。
曹鹤阳看着女皇陛下,却不下拜,而是问:“陛下,荆州曹氏可有半点对不起陛下的地方?何至于惨遭灭门之祸?”
女皇陛下细细端详曹鹤阳,一些已经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问:“你……是荆州曹氏子弟?亦薇她……”
“是家母。”曹鹤阳说:“死于二十二年前那场大火。”
女皇陛下眉头微皱,问:“你觉得是朕下的手?”
曹鹤阳说:“我不知道是谁,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是为了太玄经,而那原本是我家的东西。”
女皇陛下说:“朕听说过太玄经,据说那是前朝宝藏的藏宝图。朕富有四海,不需要那东西。”
“陛下如今或许不需要那东西。”曹鹤阳说:“可是二十二年前,是陛下戡乱的关键时刻,有了那张图,起出宝藏,可以充作军资。”
女皇陛下笑了,她轻轻摇头,说:“朕从来只信我自己。否则当年又何必自己站出来?”
女皇陛下的经历可以算是传奇。天朝开国两百余年,已经出了二十六位帝王,这二十六位帝王中,先皇也可算是明主。然而好的帝王必然没办法做一位好父亲,先皇膝下皇子公主共有三十七人,女皇陛下是年纪最小的。
“父皇晚年身子大不如前,人老了,便也没了从前的精明强干。朝堂上那些不入流的小花招也可以轻易蒙蔽他的眼睛。”女皇陛下用聊家常的口吻谈起旧事。
当年老皇帝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无法像从前那样驾驭群臣,不得已便开始玩起了平衡。
党争不是什么好东西,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可以架空皇帝。
二十多年前的党争就是如此,皇帝陛下的政令已经无人理会,遍布朝堂的官员不再是皇帝的臣子而是某个派别的一员。你可以没有学识么有才干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可你一定要有派别。这样的天下乱成什么样子,能够想象得到。
“皇兄们都忘记了身为皇子的尊严,只想着要和其中一派媾和,甚至还妄图如父皇一样,能够平衡两派。”女皇陛下看了曹鹤阳一眼,颇有些自傲地说:“朕知道那是没用的,要天朝中兴,只有权操于一人。皇兄们不行,只有朕自己来了。”
于是女皇陛下开始了“戡乱”。最开始没有人看好她,朝堂上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回事。直到那一日,她带着手下铁骑进入皇宫,将那日上朝的官员尽数诛灭,整个朝堂为之一空。先皇更是直接下了罪己诏,退位将皇位传给自己最小的女儿。
姿容俱佳的妇人身上仿佛覆盖着一层金甲,整个人都耀眼起来,说:“一路走来,朕舍弃了许多东西。”她看着朱云峰,眸中有些东西闪过,随后说:“但没有做过的事情,朕是不会承认的。”见曹鹤阳似乎还想再说话,她又说:“今日你会在这里,只是因为小饼他求我。他说不想我们俩之间有误会。这是他第二次求我,所以我答应了。”
曹鹤阳猛然间抬头,刚刚女皇陛下没有用“朕”,而是用“我”自称。
“说说吧!”女皇陛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想了想,看了朱云峰一眼,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可以通向真相的机会,说:“我出自荆州曹氏,曹家……”
“荆州望族。”女皇陛下开口,似乎是在对朱云峰解释,说:“耕读传家,已有三百多年了吧!听说你们祖上当年是前朝帝师。”
女皇陛下口中的这个“前朝”,是“天朝”之前的朝廷。
曹鹤阳点头,说:“正是如此。”
“二十二年前,听说那场大火是因为存放的爆竹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引燃了,加上天干物燥,以至于整个曹家夷为平地。”朱云峰开口,飒沓台对类似的重大案件是有记录的。
曹鹤阳摇头说:“不是。”
“不是?”女皇陛下看向曹鹤阳。
“曹氏上下两百余口被人毒杀,贼人随后一把火烧了曹家大宅,大火引燃了存放的爆竹,曹家夷为平地。”曹鹤阳说,“那些贼人要找的就是太玄经。”
女皇陛下微微皱眉,说:“当年朝廷的情况……因为党争,官官相护,这样的惨案若是被人知晓,那从上到下不少人都得罢官。所以能瞒则瞒,倒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她看向曹鹤阳,问:“那你呢?为什么你能活下来?”
“我有个舅舅,出自天机楼。那天他来探望母亲,带我出去玩,所以我躲过一劫。”曹鹤阳说。
“那你凭什么说那些人是为了太玄经。”女皇陛下问:“你当年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太玄经?”
“我确实不知道。”曹鹤阳说:“那之后舅舅把我交托给西南的一伙土人,他们虽然未曾归化,但人人淳朴,没什么坏心思。”
朱云峰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些什么。
“他为什么不直接带你回天机楼?”女皇陛下问。
“他说那样太显眼了。”曹鹤阳说,“然而那也没什么用,追杀如影随形。不久之后,那群土人也灭族了。”
“你又逃过一劫?”女皇陛下看着曹鹤阳,说:“运气不坏。”
曹鹤阳摇头,说:“不是逃过一劫,是以命换命。那群土人里的头领用了他们的法子把我中的毒引到身上,其实本来以他的本事,可以不用死的。”说完,他看着女皇道:“那群人,被中原的人说成是可怕的恶魔,若真的是恶魔的话,可比人善良百倍。”
朱云峰此时已经猜到了,问:“是……血衣教?你舅舅……是……”
曹鹤阳说:“是,是血衣教。我舅舅后来把我交托给他师兄,他师兄成了我师父,他也就成了我师叔,他叫宋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