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被人叫破身份,张仲元愣愣地放下枪,说:“你……你知道我是谁?你……”
“你把枪先放下。”朱云峰见他还举着枪,紧张道,“万一走火了怎么办?”
张仲元放下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曹鹤阳摇摇头,说:“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大饼你听我的,先把车开回我家里去。张仲元你藏在我家里,我家里有地方能让你藏起来。”
张仲元是个有决断的,见曹鹤阳这么说,也不多纠结什么,说:“听你的。”
朱云峰下车去把铁门重新锁上,上了车,倒出小路,重新拐到大路上,又朝北开了一段,来到一幢小洋房前。
曹鹤阳从车上下来,开了小洋房前院的大门,指挥着朱云峰把车停到车库里。
关上车库的门,曹鹤阳对朱云峰说:“酒窖里最里面那一排第二层架子上,那箱葡萄酒,你去拿来放车上。万一有人问起来,我可以说让你来我家帮我搬酒。”说完他又对下车的张仲元说:“你跟我走。”
张仲元想了想,脱下鞋袜,用外套裹了,赤着脚跟在曹鹤阳后面。
曹鹤阳和朱云峰见状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是担心鞋子留下脚印。
“臭小子,有长进啊!”朱云峰夸了一句,去酒窖搬酒。
曹鹤阳则带着张仲元上了三楼。
三楼是曹鹤阳的房间,他带张仲元走了进去,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根长杆。正在张仲元茫然的时候,只见曹鹤阳用长杆在自己房间西北角的天花板“咚咚咚”戳了三下。
毫无缝隙的天花板被顶起一米见方的木板,曹鹤阳把长杆伸到空隙处,不知在哪里绕了几下,居然带下来一副绳梯。
“爬上去。”曹鹤阳对张仲元说:“上面有清水和吃的。还有个痰盂。足够你撑三天。理论上我后半夜就能回来。”
张仲元爬上绳梯,转头问曹鹤阳:“你不问我为什么?”
“等我回来再说吧!”曹鹤阳说,“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张仲元把用外套裹起来的鞋袜背在身上,顺着绳梯爬到阁楼上,收好绳梯,把那块盖板放好。
曹鹤阳收好长杆,走回车库,朱云峰已经把酒搬到后备箱放好,还顺手收拾了一下后备箱,保证其他人看不出任何痕迹。
“走吧!”曹鹤阳说,“今儿晚上看来你得在我这儿过夜了。”
朱云峰叹口气,说:“得,我这个卖屁股的名声看起来是洗不清了。”
“呸!”曹鹤阳难得笑了,说:“你去打听打听到底什么事儿吧!”
朱云峰点头,说:“我知道了。”又说:“看起来这阵子风声很紧,你也要当心。”
曹鹤阳点点头,说:“行了,送我去酒楼吧!”
鹤阳酒楼,坐落在虹口的一条不太起眼的小马路上。说鹤阳酒楼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但如果说“红楼”那在申城可是大名鼎鼎。
据说这家酒楼是有名的销金窟,只要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不过除了是“销金窟”之外,“红楼”在申城还是人人都又恨又怕的所在,据说老板曹鹤阳手上有一种药,任何人吃了都会乖乖听话,他用这种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让她们落进日本人的魔掌。除此之外,经常会有人在鹤阳酒楼附近无故失踪,据说这些人最后都不明不白地死了。
今日,鹤阳酒楼与往日一样,下午五点开始营业。一楼大厅有来自日本的歌舞伎表演,供应地道的日本料理,据说厨师都是老板花重金从日本请来的。
鹤阳酒楼的二楼被隔出了八间包厢。小的二人对酌,大的可供十几人豪饮,若是再有多的人,将几间隔门拉开,就能变成一整个完整的空间,端的是巧思无限。
包厢设计精巧,费用肯定也不会便宜。能来这里用餐的,多半是些大人物。比如那位宪兵队的山田队长就是这里的常客。
再往上的三楼,那就只有真正的大人物才能进了。据说三楼连拉门都是用金箔纸糊的,真可谓富贵繁华。
对了,还有地下室,在各种传说中或恐怖或香艳的“红楼”地下室,实际上很反而很少被使用。因为那里其实是宪兵队用来关押一些不太方便自己关押的人物的地方。
言归正传,这一日曹鹤阳照旧觥筹交错,游走在各色权贵之间。今日二楼被财政司的汪副司长包下了,听说是庆贺他侄女,行动处的汪处长破获了一桩大案。
作为老板,虽然心头滴血,曹鹤阳还是免不了去敬了几杯酒,说几句恭喜的话,再不着痕迹地打探几句。
汪副司长人老话多,他那位侄女倒十分警醒,是个狠角色。曹鹤阳点到即止,见对方不上钩,也不再多问,果断转移了话题。
酒楼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打烊,曹鹤阳亲自看着最后一个员工离开,这才关闭电源。
走出店门,门口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安静地停着,曹鹤阳心中一暖,知道是朱云峰在等自己。
“下班了啊!”朱云峰从黑影里走出来,随手把一件薄外套披在曹鹤阳身上,说:“回家吧!”
曹鹤阳没说什么,跟在朱云峰身后上了车。
“你先眯一会儿。”朱云峰打着了车,对曹鹤阳说:“家里还有一位等着呢!”
曹鹤阳闭了闭眼,还是强打起精神,问:“你那儿怎么样?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朱云峰摇摇头,说:“那件事儿还没有着落,这几天风声太紧,我也不敢有太大动作。”
“你朱大探长在公共租界说一不二,还有你打听不到的事儿?”曹鹤阳揶揄道:“青红帮那些人,见了你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朱云峰摇摇头,说:“他们打听道上的消息还行。这事儿牵涉到宪兵队,他们不行。”
曹鹤阳叹口气,说:“只是没想到,这几天见了这么多故人,我都有些恍惚了。今儿见到阎……阎鹤祥,你说要是八年前我们大家就认识,是不是……大家都能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