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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老吴,朱云峰关上门,上楼把事情和曹鹤阳说了。
因为生怕行动处的人去而复返,所以曹鹤阳顶开阁楼盖板,将大致情况告诉张九龄和王九龙,要他们先在阁楼安心呆着。
安置好这两人,曹鹤阳和朱云峰才去敲了客房的门,轻轻叫了声:“阎先生,是我们,您起了吗?”
没一会儿,就听阎鹤祥在里面说道:“进来吧!”
曹鹤阳和朱云峰推门进去,只见阎鹤祥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神色间有些尴尬。
好在曹鹤阳早有准备,从旁边的衣柜里寻了一件绸面的披风,总算让阎鹤祥能没那么尴尬。
“走了?”阎鹤祥问。
曹鹤阳点头,说:“行动处的,暂时让大饼打发走了,说是……死了一个巡逻的小年轻。”
阎鹤祥叹口气,说:“这些年,我经历的事儿也不少,但亲手杀人还是第一回,我……我……”说完将头埋进双手中。
曹鹤阳转头问朱云峰:“那个外白渡桥的检查站……你熟吗?”
朱云峰挠挠头,说:“不是最熟,不像老黄那个检查站,平时没什么往来,主要那边靠近外滩,又连着虹口,我们就有点儿插不上手。”
曹鹤阳点点头,又问:“那……那边死了人,会不会……要你去查?”
朱云峰皱了皱眉,问:“什么意思?你想我把这案子接过来?”
曹鹤阳说:“应该说……你这个公共租界的总捕头,正好去背锅,接这么个无头公案。”
朱云峰此时已经明白了曹鹤阳的意思,曹鹤阳的身份在上海人人皆知,行动处居然拼着得罪他都要找人上门查问,可见是有人非常重视那桩案子但又没有半点线索,这才不得不把面上功夫做到极致。这样的案子,依那位汪处长的性子是不会想要留在手上的,一定会寻个地方推出去。
“等下我就回去,探探情况。”朱云峰说:“尽量接过来。”
曹鹤阳说:“别勉强,明面上尽量推,毕竟……”
“毕竟谁都不想接这么个烫手山芋。”朱云峰说:“我明白。”
曹鹤阳点头,这时他才问阎鹤祥,道:“所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仔细想想,有什么需要大饼给你收拾首尾的?”
阎鹤祥此刻看向曹鹤阳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他是生物领域的高材生,脑子自然不慢,已然明白曹鹤阳刚刚当着自己的面和朱云峰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宽自己的心,要自己把心放下来,不要惊慌,让自己知道,无论如何,朱云峰一定能替自己善后。
“谢谢……谢谢你们。”阎鹤祥说。
曹鹤阳摇摇头,问:“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
阎鹤祥深深吸了口气,说:“晚上的事还是很顺利的,我成功分离了……”
眼见阎鹤祥说起专业上的事儿,生怕他刹不住车,曹鹤阳赶忙制止道:“这个回头再说。”
阎鹤祥愣了下,明白过来,说:“去程和在医院的事儿都很顺利,回来的路上出了麻烦。在那个检查站被那个小年轻拦了下来。”
“他……是看出来什么了?”曹鹤阳问。
阎鹤祥摇摇头,说:“应该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拦你?”朱云峰问。
“勒……勒索……”阎鹤祥说。
“勒索?”曹鹤阳大惊,“什么意思?你……你那个打扮……”
阎鹤祥当时穿着沿岸工厂的号衣,一看就是工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勒索。
然而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曹鹤阳自己就想明白了,说:“是那个箱子?”
阎鹤祥点头,说:“对。他……说那箱子是我偷来的,如果不交给他,就叫巡捕抓我,我一时情急……”
这下朱云峰和曹鹤阳就全明白了。阎鹤祥拎着的那个箱子是德国进口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确实不是他一个工厂里做工的能用得起的,难怪会被人怀疑。
“你……怎么下的手?”朱云峰问。
“拿……那个箱子,砸……砸了一下……”阎鹤祥说。
“箱子呢?”曹鹤阳问,刚刚阎鹤祥并没有把箱子带回来。
“我……我怕有问题,藏到外白渡桥最靠近公共租界的那个桥墩里了。”阎鹤祥说。
“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吗?”曹鹤阳问。
阎鹤祥摇摇头,说:“我分离出来的样本放在医院了,离开的时候也跟那边的人说过,要小心保存。箱子里现在就剩下抽血用的东西了,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东西。”
“你当时应该直接把箱子扔到苏州河里的。”朱云峰说:“一了百了,多好。”
“我……”阎鹤祥低低说了一句:“舍不得。那东西弄进来肯定不容易,我……”
朱云峰一窒,倒没想到他是因为这种原因才没有把东西扔掉,叹口气,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的。”
问清楚了情况,曹鹤阳当机立断,对朱云峰说:“大饼立刻走一趟,去给阎先生置办衣服。”说完冲朱云峰眨眨眼。
朱云峰会意,说:“放心,我这就走,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