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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厢房,朱云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哪怕这里的床比黑水村软,屋子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甚至还有淡淡的香气,他却依然睡不着。
想着这一日间的经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明明今儿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还在担心和哑儿三日后的吃食,现在却……
想到吃食,朱云峰的肚子一阵叫唤,从中午到现在,他粒米未进。虽然这些年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也比较扛饿,可是哑儿……
朱云峰一骨碌爬起来,又慢慢坐了回去。如果再因为哑儿的事儿去打扰曹鹤阳,他会不会更加不耐烦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曹鹤阳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虽然他现在没有任何记忆,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可是……他就是隐隐觉得这个曹鹤阳不一样。这是一种很玄妙的,难以和其他人诉说的感觉。
想到难以诉说,朱云峰就又想到了哑儿。这些年,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儿,哑儿都会听他说。他曾经打着手势半开玩笑地告诉朱云峰,自己是他最好的听众,而且无论朱云峰跟他说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跟别人说,一定能很好地保守秘密。
叹口气,朱云峰重新倒在床上,脑子里想着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努力让自己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云峰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
“你怎么来了?”是曹鹤阳的声音。
朱云峰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偷听别人讲话,但那些话语还是一声一声传了进来。
“我不放心,来看看。”是金不平。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曹鹤阳说:“他功力全无,也没了记忆,整个人跟白纸一样。”
朱云峰呼吸一窒,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自己。
“是。”金不平说:“可是他也到底是那个偷了《化龙卷》的人。”
“你别乱说。”曹鹤阳似乎对金不平的说法很不满,说:“只是在他离宗之后《化龙卷》才被发现不见了,说不定早就不见了,谁说一定是他偷的。”
“你啊……”金不平话语中似乎透着一丝无奈,说:“怎么都说不通,还等他了八年,实在是……”
后面的话二人压低了声音,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至于说了什么就听不真切了。然而这二人之前说的话已经足够朱云峰心惊肉跳了。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一个普通弟子,宗门居然花了八年,甚至还要劳动掌门去请人占卜,这才找到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偷了宗门的什么什么卷。想到这八年曹鹤阳背着这样的压力,却还坚持要跟自己成婚,甚至在人前维护自己,他的日子应该过得很艰难吧!
一想到曹鹤阳可能遇到的辛苦,朱云峰就觉得胸口涩涩的,很不好受。他很想现在就冲出去道歉,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个什么什么卷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无论当年自己到底有没有偷,现在的自己对这件事儿真的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翻了个身,朱云峰面对着墙,突然在墙上发现了浅浅的刻痕,有人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大饼喜欢阿四。
轻轻抚过这几个字,朱云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几个字,字迹看着幼稚,应该是小孩子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受到那份真诚的欢喜和快乐。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刻下的字了,大饼……阿四……挺有意思的名字……
正想着,朱云峰只觉一阵头晕,他似乎看到了两个半大孩子,挥着扫帚在扫院子,一边扫一边互相逗趣,“饼”、“四”、“饼”、“四”的叫得欢。
“这……这是我吗?”朱云峰边说,边再次轻抚过那行刻字,脑中突然又闪过一个画面,那似乎是一个夏夜,他靠在曹鹤阳肩头,曹鹤阳有些吃力地从手上幻化出一朵水花,随后那朵水花冲天而起,炸裂开来,散出点点蓝光。
自己……原来曾经和曹鹤阳一起做过这样的事情吗?因为这样,所以之前看到封不鸣用水花传讯才会觉得高兴。
可是,如果这行字真的是自己刻下的,那不就代表他小时候是住在这里的吗?可是大饼和阿四又是谁?自己不是叫朱云峰吗?还有刚刚几位师兄又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住的地方,让曹鹤阳把自己带回来呢?
朱云峰觉得自己陷在一个迷阵里,明明解开了一个谜团,却又要去面对下一个谜团,怎么都找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云峰沉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看到了曹鹤阳,他冲自己温柔地笑,却转头又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这个梦把朱云峰吓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
在黑水村,这个时候朱云峰早就醒了,他和哑儿会趁着天刚亮的时候去捡柴和挑野菜,不管天再冷也得出门,因为他们不能确定朱云峰白天的时候能不能找到帮佣的活儿,如果没有,就只能靠野菜顶一天。朱云峰一边感慨自己实在是太容易懈怠了,一边起床整理床铺,随后打开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东厢曹鹤阳房间的门开着,他却不在里面。
朱云峰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吃的东西,也不见灶台。自己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是感觉这里的人都不用吃东西,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讨点吃的。
正想着,朱云峰听到院外有响动,朝外一张望发现是封不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哑儿。
“哑儿!”朱云峰又惊又喜,连忙奔出去。
哑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不怎么合身,但朱云峰能看出是好料子,可见宗门对他确实不错。
“曹鹤阳要做早课,我们师兄弟几个也都有事儿要忙,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我就求了师父,把他带来了。”封不鸣说。
“谢谢!”朱云峰真诚道谢:“谢谢封师兄。”
“不客气。”封不鸣看着朱云峰问道:“昨儿睡得还好吗?住在这里习惯吗?有什么跟我……跟曹鹤阳说都是一样的。”
“谢谢师兄,没什么不习惯,挺好的。”朱云峰说。
封不鸣似乎还想问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朱云峰连忙把哑儿拉进屋,问:“你昨儿住在哪里?他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还有,他们给你饭吃了吗?”
哑儿眼睛亮晶晶的,比划着手势一一回答朱云峰的问题。住在一挂很大的瀑布边的小屋里,所有人对他都很好,没有被人欺负。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两只烧饼递到朱云峰面前,示意他吃。
这一瞬间,朱云峰只觉得一阵热意涌了上来,眼睛又酸又涩,这世上终究还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牵挂他,时时刻刻地想着他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