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1#泰勒别墅疑云
02
朱云峰对着一堆资料整理思路的时候，栾云平和他手下的巡捕们也在讨论案情。
麦兰捕房是公共捕房，直属公共租界董事局，也就是所谓的公董局，正式的探长是个英国人，叫做乐兹·霍华德。这位霍华德探长平时并不管事儿，只出席一些重大的场合，所以华探探长才是捕房实际上的管理者。原本的探长姓郭，栾云平在他手下做兢兢业业地干了八年，他走的时候也向上面推荐了栾云平，原以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最后空降了朱云峰。
除了一正一副两位探长，捕房还有三个巡捕小组，每个小组又有若干人，不过这些人并不都是巡捕。严格意义上来说，在公董局名册上的只有朱云峰、栾云平和三个小组长，其他人只是算帮忙的，他们的工钱都指着各自的组长，当然还有两位探长发下来的赏钱。这些人流动性很大，探长通常也不怎么认识，所以虽然朱云峰给了银元让栾云平请大家吃饭，但显然这些人是不会和栾云平在同一张桌子上的。
“师父……”说话的是一组的小组长高筱贝，听称呼就知道他和栾云平关系非常近，“这个案子，您怎么看？”高筱贝一边说，一边给栾云平斟酒。
栾云平不答反问：“你们怎么看？”说完看着埋头吃饭的众人，说：“都说说！挨个说。”随后看着高筱贝，说：“筱贝，你说。”
高筱贝没想到自己随口问一句，居然引火烧身，没奈何，只能放下筷子，说：“我觉得，应该还是别墅里的人干的。”
“为什么？”栾云平问。
“泰勒别墅在霞飞路上。”高筱贝说：“那路上的路灯从晚上六点亮到早上八点，照得清清楚楚的，一天到晚都有红头阿三巡逻，要是外人他怎么进的别墅？怎么出来的？不可能没有人看见。”
“那倒也不一定。”三组组长王筱阁接口，说：“也可能有内应。”
“有内应不也还是别墅里的人嘛！”高筱贝说。
王筱阁原本还想反驳，说有内应和凶手就是别墅里的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但他看了高筱贝一眼，到底还是闭上了嘴。无他，他是顶了自己师父的位子，刚刚做了三组的组长，和栾副探长的关系没那么近。别回头得罪了高筱贝，他给自己穿了小鞋。
栾云平依然没有说话，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二组组长李鹤东。
李鹤东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探长说让我抓谁就抓谁。”
“副探长。”栾云平又一次强调，随即摇摇头，对李鹤东说：“东子，你这个性子啊！以后在朱探长面前可不能这么说话。”
“我懂。”李鹤东说完给栾云平包了烤鸭，递到他面前，说：“但我还是要说，虽然他担着探长的名义，可要说破案，还得是您。”
栾云平微笑着摇摇头，说：“那倒也未必，人家也许真人不露相呢！”说到这里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和筱贝的看法比较像，也觉得应该就是家里人做的。”
“可是……”王筱阁思索了一下，说：“为什么要把司机给杀了？他是……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了？”
“倒是很有可能。”栾云平说：“这个思路很对。”随后问：“你们都说说今天问到了点什么？”
高筱贝几个七嘴八舌地把今天手下人问到的情况跟栾云平大致说了一下，栾云平听完皱起了眉头，说：“我一早就听说这位王太太……是这城里的一号人物，倒没想到……玩得确实挺花呀！”
高筱贝几个听他这么说，都泛起了暧昧的笑容。
栾云平笑着摇摇头，说：“不管怎么样，那是人家的私事儿，咱们也管不着。等吃完饭，你们就各自找路子去查查王家的事儿。”
“探长……”王筱阁见栾云平投来不赞同的目光，缩缩脖子，说：“副探长，咱们要不要知会朱探长一声？”
“小事儿，等会儿我回去会跟他说的。”栾云平说完，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说了句“我先走了”，就离开了。
八里桥路离开麦兰捕房不远，一条路上都是饭馆和小吃摊。栾云平想了想，路过馄饨摊的时候叫摊主送一碗柴爿馄饨到捕房，随后就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去了。
栾云平回到捕房，见朱云峰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正在埋头看案卷，倒有点儿肃然起敬。他刚刚还以为朱云峰把案卷要过去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他居然还挺认真的。
“探长。”栾云平轻轻敲了敲门。
“回来了啊！”朱云峰说完又伸头看了看，问：“其他人呢？”
“他们让我谢谢探长请他们吃饭，说不能白吃这一顿，吃完就去查案了。”栾云平说。
“查案？查什么？”朱云峰问。
“啊？”栾云平不解，说：“查，那个司机怎么死的呀！”
“哦！”朱云峰闷声应了一句，说：“把那家人全部带回来一个个审就好了吧！凶手就是家里人吧！”
“啊？”这一下栾云平更有些佩服朱云峰了，没想到他居然得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结论，但还是不赞同地说道：“王太太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不太好就这样把人带进来的。”
朱云峰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嗯，倒也是。不过既然是有头有脸，叫兄弟们去查好像也不太合适吧！”说完起身拿起自己的西洋礼帽戴上，说：“我觉得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说完又问：“你跟我一起去吗？”
“嗯……”栾云平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不是特别想去，主要是觉得就这么跑过去问不出什么来。可朱云峰是南京空降下来的，又是那么个家庭出身，说不定不知不觉就把人得罪了。他上面有人不担心，回头还得自己和下面的兄弟背黑锅。想到这里，栾云平说：“当然要陪您一起过去的。”一边说栾云平一边微微侧身，让开道路，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说：“探长您还没吃饭吧！我教人送了一碗馄饨过来，应该到了，我去拿上来。吃完再去吧！”
朱云峰点点头，重新坐下。
栾云平便转身去门口等那碗馄饨，他没看见在他背过身去之后，朱云峰长舒一口气，暗暗得意道：“赌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