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初见
朱芸枫醒过来的时候觉得眼睛被光晃到了，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睛，发现外面下雪了。积雪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户反射进来，这才把她弄醒了。
透过纱幔，她能模模糊糊看到两个身影，猜测应该是服侍自己的丫鬟，只是不知道是哪个。
睁着眼睛，盯着纱幔上的花纹花了会儿呆，朱芸枫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起来。不过她还没动，就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是外面的两个小丫鬟。
“素梅姐姐，你说姑娘要怎么办啊？”朱芸枫听出说话的是叫素锦的丫头，她是自己来上京之后才买的，不比家里的那些家生子，说话多少有些没分寸。只听她继续说道：“我们姑娘接连被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退了亲……”
“你闭嘴！”素梅是朱云峰从黑水郡带回来的大丫鬟，从小就跟在身边，听了素锦的话，火腾腾直冒。
“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太子和二皇子殿下的事情也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议论的？”素梅教训道，“更何况姑娘刚刚及笄，还没有定亲，你是姑娘贴身的丫鬟，这种话如果被人知道了，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下次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立刻禀了姑娘，把你撵出去！”
素锦被素梅严厉的语气吓到了，连忙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朱芸枫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素锦不过十一二岁，哪里能懂得这许多，何况她自进了府之后，几乎没出过自己的院子，她都能听到这种话，可见外面都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她翻了个身，弄出点响动。
素梅听到了，立刻走进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醒了？奴婢服侍您起身吧！”
“嗯！”朱芸枫应了一声，坐了起来，由着素梅和素锦给自己穿衣梳洗。
“姑娘这阵子太累了。”素梅一边给朱芸枫梳头一边说，“奴婢刚刚不过是一个转身，您就在这炕上睡着了。奴婢看您睡得沉，又不敢叫，只能给您盖了被子，让您在这儿睡了。”
朱芸枫闻言笑笑，说：“如今咱们这府里左右就咱们自己，睡在哪里不是睡。有什么所谓。”
素梅见她脸上有笑意，便也笑着凑趣，说：“谁说不是呢！这偌大的侯府如今只有咱们，要叫奴婢说，您不如趁着侯爷还没娶亲，夫人还没进门的时候，赶紧把木樨院给占了，不然等夫人进了门，可未必能占这个便宜。”
这种话，也只有素梅这样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敢说。朱芸枫知道她是在宽自己的心。想到这里，她笑容更甚，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那未过门的嫂嫂颇有贤名，哥哥又只有我这么个妹妹，等她过了门，我问她要个院子，她还会不给？那她的好名声还要不要啦？我们现在若是占了，反而不美，回头说不定还让人说我跋扈。我的名声已经差成这样了，虽然也不差这么一条，不过还是不要再给哥哥添麻烦了吧！”
“姑娘！”素梅听朱芸枫自嘲，停下手上的动作，在一旁端着朱芸枫首饰匣子的素锦更是手一抖，差一点儿就把匣子掉在地上。
朱芸枫见状淡淡瞥她一眼。
素锦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道：“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芸枫没说话，素梅立刻教训道：“一点点小事也做不好！自己出去领罚！”说完从素锦手上接了首饰匣子放到妆台上。
素锦给朱芸枫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朱芸枫叹了口气，说：“她进府也不过三个月时间，你何必跟她计较。再说了，她之前说的也是实话。”
素梅闻言大惊失色，知道刚刚素锦说的话还是被朱芸枫听到了，连忙也跪了下来，说：“姑娘，是奴婢没有调教好她！奴婢这就把她打发出去，不让她近身服侍了。”
朱芸枫没有叫素梅起来，只是撑着自己的下巴想心事。
自从来了上京之后，素梅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加上许多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面，手下除了素梅没有一个能管事的，她愈发有些怠慢了。若是在黑水郡，她是万万不会由着素锦当着她面嚼舌头的。
素梅跪在地上，朱芸枫没有叫起，她也就不敢起来。她抬眼偷偷看一眼朱芸枫，就觉得她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心中就愈加忐忑了。自家的姑娘……可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朱芸枫发了会儿呆，似乎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事儿，对素梅说：“起来吧！”
素梅这才忙不迭爬起来。
朱芸枫说：“我记得之前和那个素锦一起买进来的，叫素心的丫头，好像说她爹没出事儿之前是在尚一坊做的？”
素梅点头，说：“是这么说的。说是尚一坊的帮闲，平日里帮着跑个腿什么的。被不知道哪位贵人的马踩断了肋骨，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人却是废了。她没办法只能卖了自己。”
“叫她进来伺候。”朱芸枫说。
素梅一惊，咬着唇没有说话。
朱芸枫见她不动，叹了口气，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样都不会被一个新来的就占了去。你又何必因为我夸了她几句就这么吃心。”
素梅闻言，眼圈一红，感觉自己无地自容。又重新跪下道：“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眼皮子浅，跟您来了这上京城，就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我见素心行事说话有章法，又懂衣裳首饰，生怕她把奴婢比了下去，当时您问的时候，我才挑了素锦。我……”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朱芸枫说，“我也没怪你。不然当时也不会照着你的意思要素锦来服侍我。这小丫头虽然有时候咋咋呼呼的，但是是个实诚的，不像素心，会看人下菜碟。”
素梅听她这么说，更加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你是我的大丫鬟。”朱芸枫说，“其他不说，我这院子里的事情你总要管起来的。行了，叫素心进来，我要让她帮着挑一挑衣服首饰。”
素梅一惊，问道：“姑娘您要出去？可……”虽然刚刚她训斥了素锦，可是也确实如素锦所说，如今外面都在传他们家姑娘接连被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给拒了亲，这风口浪尖的，怎么还好出去。
朱芸枫却笑着说：“我自来了这上京城，他们人人都当我是个粗鲁莽撞的野丫头，今天是上元节。东西大街上的花灯那么好看，我若不去看看，怎么能算是野丫头呢！”
“姑娘！”素梅一听，更加心疼，想劝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
朱芸枫伸手拉了她起来，说：“晚上还要出门，你快点去准备吧！”
素梅点头答应，随后起身，叫了素心进来伺候朱芸枫梳头，自己出去安排晚上出行的事宜。
等用过了晚饭，朱芸枫带着两个丫鬟，四五个婆子和十几个护卫，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今日刚刚下过雪，东西大街上的雪却早就被人清扫干净了。沿街挂了各种各样的花灯，街上人头攒动，马车根本寸步难行。
“姑娘！”朱芸枫的护卫头领章十一说，“前面人实在是太多了，马车根本走不动，咱们不如把马车停到前面胡同里，我们到前面叫顶软轿，一路护着姑娘过去。”
“没事儿。”朱芸枫掀开车帘，没等婆子搬脚踏，直接跳下车。
“姑娘！”章十一吓了一跳，“您这是……”
“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朱芸枫说。
“姑娘！前面人太多了。”章十一说完，又冲跟着朱芸枫匆匆忙忙下车的素梅使眼色。
朱芸枫却不等他们说完，自顾自朝前走去。
章十一没办法，连忙打了个手势，招呼手下人到前面开路，又安排几个人看着马车。
素梅看了眼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素心，刚想开口，没想到却听她说：“素梅姐姐，我带一半嬷嬷留下来看着车子，您带另一半赶紧跟上伺候吧！”她说完，似乎是怕素梅拒绝，她双手合十又补了一句，“我最怕挤了。”
素梅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随手点了几个婆子，急急忙忙跟着朱芸枫去了。
好在东西大街人多，哪怕有护卫开路，朱芸枫走得也不快。她倒也无所谓，一路上走走看看，还不时跟停下来细细观赏。
“姑娘！”素梅从小跟朱芸枫在黑水郡长大，没见过这么多人，虽然有护卫，但她还是紧紧跟在朱芸枫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事儿。
“姑娘！”见朱芸枫没理她，素梅又叫了一声。
“你先别说话。”朱芸枫却突然不走了。
“啊？”素梅不解，随后顺着朱芸枫的目光看去，发现姑娘正在看一盏八宝琉璃走马灯。因为是在街的另一侧，素梅看不清楚走马灯上画着什么，只是觉得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把旁边的灯都比下去了。
“真好看！”素梅喃喃道。
“嗯，真好看。”朱芸枫道，但她看的不是灯，而是站在灯下的少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