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邀请
朱芸枫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托着腮发呆，屋里烧了地火龙，所以她只穿了中衣。素梅见状知道她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但又怕她冷，便拿了一条薄被想给她盖上。
朱芸枫没有拒绝，反而说：“给我倒杯茶。”
素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只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朱芸枫接过来抿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素心进来想给朱芸枫拆头发，素梅冲她摇了摇头，二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朱芸枫有些头痛，上京城的水太深了，她一个刚及笄的乡下丫头，又没有长辈指点，真的是把脑袋都快想破了，也不知道现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宫中现如今看起来对她态度很好，可那是因为兄长还未回京，若是传出她在上京城里被人欺负了，说不定会惹怒他兄长。
可是……如果说皇帝陛下想对他们兄妹不利，那又为什么要给兄长赐婚，还是孔家这么一门显贵的亲事，甚至似乎想把自己许配给太子或者二皇子。
突然朱芸枫明白了，皇帝陛下……是在拉拢他们兄妹，因为现在整个朝廷除了兄长无将可用。开国的那些勋贵，他们的子弟已经很久不上战场了。武举选出来的那些人，弹压一下地方还可以，但对着鞑子真刀真枪的干，怕是不行。
如今朝中能打仗的将领多多少少都能跟朱家跟她父兄扯上关系，所以皇帝陛下虽然未必真的喜欢他们兄妹，但在没有扶起新的将门之前，只能拉拢他们。所以他会给兄长赐婚，所以他甚至考虑将自己指给太子或者二皇子，只不过……
朱芸枫微微弯了弯唇角，好像还是不太对啊！如果真的有这个意思，就应该给自己和太子殿下赐婚啊，毕竟万一二皇子有什么别的心思，自己嫁给他不等于让他多了一重助力吗？
朱芸枫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抛下这百般心思，叫了素梅和素心进来，给她拆了头发，又伺候她梳洗安置。
上元节过完，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朱皓枫却依旧没有传来确定的消息。朱芸枫不由得有些担心，生怕边境有什么变故。她就这么吊着心思一直等到二月末，还没等到朱皓枫的准信，却等来了一张请帖。
三月三，上巳节，她的未来嫂嫂，孔家的二姑娘邀请她一同去京郊踏青。
朱芸枫看着这张帖子，粉色的纸笺，有着淡淡的兰花香，漂亮的簪花小楷，用词庄重而不失亲热。粗看起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邀请，可是……她和这位孔二姑娘素未谋面，哪怕邀请也应该是孔家的长辈出面，哪儿有未来嫂子上赶着邀请小姑子的？
“姑娘。”素梅自从递了帖子进来就有些惴惴，“那位送帖子的娘子还在外头候着您的回复呢！”
朱芸枫问：“来的是孔二姑娘身边的娘子吗？”
“这……”素梅这帖子也是外头递进来的，她只听递帖子的小丫头说孔家来了一位娘子，其他的并不清楚。
“姑娘，我这就去打听。”素梅说。
“姑娘。”素心挑了帘子进来，“奴婢刚刚陪着那位娘子喝了一盏茶。”
这意思就是她已经弄清楚了那娘子的来历。
朱芸枫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那位娘子姓周，平日里是在孔家大太太身边伺候的。”素心说，“她说上巳节，上京城中各家本就有到京郊踏青的习惯，他们家二姑娘想着您入京不久，或者没什么要好的姐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与她们孔家一起。只是虽然是这么想的，毕竟如今已经二月底了，怕您已经有了旁的安排，若是孔家大太太亲自下帖子请，又怕您因为是长辈相邀不好拒绝，反倒不美。因此干脆唐突一回，由二姑娘亲自下帖子。”素心说到这里顿了顿，抿着唇笑道，“那周娘子还说，反正也已经算是一家人了，不怕姑娘您怪罪。”
朱芸枫听到这话眉头直皱，虽然是圣上赐婚，这门亲事可算得上是板上钉钉。可是他们两家连小定都没放，哪儿有女方说这种话的。
素心原本还笑着，见朱芸枫沉着脸，立刻收敛了笑容，不敢再说什么。
朱芸枫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说：“素梅你去回了那位娘子，就说谢谢他们家二姑娘的好意。上巳那天我会准时到的。”
素梅闻言行了个礼，退下去办事。
“姑娘……”素心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快。
“与你无关。”朱芸枫说，“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你。”
听她这样说，素心稍稍安下心来。
朱芸枫问：“你是上京城里长大的，关于孔家……可知道些什么？”
素心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朱芸枫想问什么。她想了想说：“孔家在上京城住了很久了，他们家的老宅在南城，不过那里已经不住人了。孔家现在最显赫的当然是孔二老爷，他家夫人我曾经见过，当时我爹还在尚一坊帮忙，我去给他送饭，远远见过一次。孔家大老爷在上京城，四老爷和五老爷在外面做官，不过听说再小一辈的几位爷和姑娘都在上京城，因为孔家老太太喜欢热闹。”
素心说的这些朱芸枫都知道，但她现在想知道的却并不是这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这种高门大院里的事情，素心想来也不可能知道。她是个干脆的性子，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也就不再想其他的，吩咐了素梅素心仔细准备上巳节踏青的事儿。
三月初三这一日，朱芸枫清早起床，由素心服侍着梳洗，因想着是踏青，特地换了件骑装，又简单挽了个髻。
素心梳着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芸枫问道：“怎么啦？我这么打扮不合适吗？”
素心说：“姑娘，上京城的上巳节，踏青是习惯。各家各户的姑娘们都会去。您这一身……过于随性了。”
朱芸枫微微一笑，说：“我知道。虽然名义是踏青，但其实是相看。各府的太太奶奶们有看中的姑娘，就差人去打听，若是合适了就寻媒人提亲。”
“姑娘……您……您知道。”素心原以为朱芸枫是不清楚这上巳节的关窍才会如此打扮，可她明明知道。
朱芸枫却没有解释，而是说：“我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若是人问起，就是我任性，同你们没关系，你原是提醒过的。”
素心在心里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继续帮朱芸枫梳头。
等到用过早饭，又检查了一遍东西，朱芸枫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京郊漾月湖碧水荡漾，波光粼粼。据说夏日的夜晚，那湖水就像是一面镜子，可以映照出天上的月亮，因此得名。这里历来是京中贵女们踏青的所在，还有不少人家在附近修了别院。孔家二姑娘约朱芸枫见面的地方就是孔家的别院。
朱芸枫踩着帖子上约定的时间赶到，孔家早有人等在外面，直接将车引到了二门处。
朱芸枫下了马车就见一位姑娘立在那里等自己。她个头不高，身材纤瘦，瓜子脸上一双杏眼格外引人注目，只是眉目间隐隐有些瑟缩的感觉，让人感觉不够大气。
见朱芸枫下了车，她立刻笑着上来见礼。
“这就是朱家妹妹吧！我是孔家二娘。”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
“二姑娘。”朱芸枫蹲身福了福。
“冒昧邀请，还请不要见怪。”孔二娘一边说一边来拉朱芸枫的手。
朱芸枫本想侧身躲过，但见她目光中似乎有恳求之意，便没有这么做。
孔二娘牵了朱芸枫的手朝里走去。
孔家的别院是个二进的院子，他们是晚辈，虽然今日没有长辈也不好用正屋，因此孔二娘带朱芸枫到东厢房。
“妹妹在这里休息梳洗，我在对面西厢。”孔二娘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对面，“妹妹得空来找我说话。这会儿湖边人多，我们等用过午饭再去。”
朱芸枫不置可否，恰在此时，素梅端着面盆进来请她梳洗。孔二娘却一个转身，正好撞在素梅身上。
咣当一声，铜盆落地，孔二娘身上的衣衫固然全湿了，朱芸枫也被波及到，裤子和鞋子都被水泼湿了。
素梅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孔二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朱芸枫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
“没事儿。”孔二娘一边说一边把素梅拉起来，又冲外面叫道，“环佩，去替我寻一身衣服过来。周娘子，烦您去开了我的楠木箱子，我有一双玉楼绣庄的绣鞋，你替我拿出来赔给朱家妹妹。”说完这句，孔二娘又安排人去打热水，拿熏香熏衣服，开了首饰匣子选配衣服的首饰。一派井井有条的样子，看不出一丝慌乱。
等安排妥当，孔二娘拉着朱芸枫进了内室，说：“劳烦妹妹陪我在这里等吧！”
朱芸枫笑笑，等素心上了茶，就冲她努了努嘴。
素心会意，行了个礼，掀帘子出去了。
“孔家姐姐，您有什么话跟我说？”朱芸枫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