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捌章 夜谈
素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朱芸枫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拉着素梅跟自己讲那么一大套话，所以在了解了忠勇侯府与晋安王府的纠葛之后，就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朱芸枫示下。
朱芸枫清了清喉咙，说：“其实原本这些事情，我也不应该说给你们听的。只是现在兄长在黑水郡一直也不回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个商量的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二人，继续说道，“素梅是从小跟着我的，素心你在上京城长大，你老子又在尚一坊帮忙，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知道这上京城里的一些事情，所以我今天才把事情说给你们知道，让你们多多少少也能帮我拿个主意。”
素梅和素心听了朱芸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少不得要表一表忠心，说两句诸如愿意为姑娘赴汤蹈火之类的话。这原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朱芸枫微微点头，对素心说：“明日，你和素梅跟我去一趟尚一坊。”
“姑娘是要去挑首饰？”素心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上京城里好的首饰铺子又不止尚一坊一家，姑娘却独独要去那里。
朱芸枫说：“我去挑首饰，你可以做点别的。”
这话说出来，素心立刻就明白了，说：“奴婢明白了。奴婢的爹虽然受了伤不在那里做了，但那里的几位招待客人的娘子、掌柜的和账房的潘先生、文先生，还有其余帮闲的大叔和大娘我都是认识的。”
朱芸枫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
素心又问：“只是……姑娘想我打听什么？”
朱芸枫摇了摇头，说：“不拘什么，你也不用着意打听，多听少说就是了。”
素心点点头。
朱芸枫见素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素梅，我刚刚说了，你我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素梅说：“姑娘，其实今日的事情奴婢没有弄明白。”
朱芸枫说：“别说你，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那位未来的嫂嫂告诉我，晋安王妃是来相看我的，可是她为谁相看？难道是晋安王世子？可是……我们家和他家里有那样的纠葛，我不信她从来不恨我们家。”
“可是，今日我看她对您，好像也挺喜欢的。”素梅说，“倒没有看出来存心刁难的地方。要不是王妃，今日您和安平县主的事情怕是还不好收场呢！”
“确实。”朱芸枫说，“所以我实在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有……今天安平县主也是奇怪……”
“啊……”素心突然叫了一声，见朱芸枫与素梅看过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奴婢想起一件旧事，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想岔了。”
“没事儿，你说就是了。”朱芸枫说。
素心理了理思路，这才开口。
“奴婢的爹还在尚一坊的时候，奴婢有时候也会跟着去帮忙。毕竟那里来往的大多数都是女眷，我爹他们帮闲跑腿虽然行，但也不能进店里伺候，免得冲撞。奴婢有时候就在尚一坊的一楼候着，若是看到有要找帮闲的姐姐或者娘子，就引着她们去找我爹。”素心说。
“你这倒是个好法子。”朱芸枫笑着说。
素心继续说道：“奴婢记得那是前年的腊月里，因着要过年了，尚一坊里进进出出的客人也多，突然有一日，却有位管家模样的人来，要店里明日一早不得对外营业，只能接待他家主人。奴婢记得那日是丁掌柜在柜上，他是二掌柜，做不得主，问明了人家又急急找人去请了大掌柜来，一番讨价还价才商定了明日店里早开门一个时辰，专等那管家府上的女眷。”
“好大的派头。”素梅忍不住嘀咕道，“难道他家主子还是宫里的贵人不成？”
素心道：“虽不是宫里的贵人却也差不多。我因为知道第二日店里有贵客，一早就拉着我爹去候着，不过那家排场真的大，不光我们这些帮闲的，连店里的伙计和卖货的娘子们都拦在外面，是大掌柜亲自出面接待的。”
说到这里，素心仿佛才恍然自己压根儿没说到点子上，但见朱芸枫脸上并无半点不耐，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后来等贵人走了，我又着意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那日来的居然是一位宫里伺候的嬷嬷，她是受了安平县主的请才来的，是要为安平县主寻一件首饰。”
“宫里伺候的嬷嬷为安平县主寻首饰？”朱芸枫道，“这倒奇了。难道是县主在宫里见到了什么宝贝，要让那位嬷嬷在尚一坊帮忙寻一件差不多的？”
“姑娘真是聪明。”素心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安平县主寻这件首饰是为了献给太后的。”
朱芸枫说：“她是昌平伯家里的，又一贯受太后喜爱，这倒也算是为太后尽孝。”
“是。奴婢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素心说，“只是那日之后的几天，陆续有一些贵女上门，都是想打听安平县主选了什么首饰。奴婢觉得奇怪，零零散散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前年太后寿诞，晋安王世子在尚一坊选了一套头面献给太后，太后很喜欢。安平县主想要选一件能配那套头面的首饰，但又没仔细看过那套头面，这才请了宫里伺候太后的嬷嬷帮忙相看。”
“安平县主……想要选一件能和晋安王世子选的头面相配的首饰？”朱芸枫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突然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安平县主她……”那句倾心晋安王世子到底没有说出来。可一旦得出这个结论，那安平县主今日里那奇怪的举动就有了解释。
“安平县主……她比我还小吧！”朱芸枫微笑，“那前年她才多大呀！小姑娘家家的……她倒是挺着急的。”
素心听朱芸枫这么说，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安平县主心悦晋安王世子，晋安王妃又是她姑母，所以她大约是知道了今日晋安王妃的目的，这才急不可耐地来找朱芸枫的茬。
素梅这时候也终于是想明白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道：“还是县主呢！一点儿不知羞。”
朱芸枫搞清楚了这件事儿，心情倒好了起来，说：“倒也不能怪她。以她的身份，婚姻能够选择的余地本来也不多。若是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没了，她少不得要盲婚哑嫁，这才乱了方寸。”
“可是姑娘……”素梅此刻却有另外一重担心，“她都知道了晋安王妃相看您的消息，您又闹了今天这一出，若是王妃没……那她会不会嚷嚷的满上京都知道啊！”
朱芸枫想着今日最后安平县主被晋安王妃手下人拖走时，看着自己那仿佛要喷火的目光，知道素梅并不是瞎担心。
“反正外头也已经把我传成那样了，再多一个晋安王世子也无所谓。”朱芸枫说。
“姑娘！”
“姑娘您别这么说！”
两个丫鬟都替朱芸枫心疼，谁家姑娘乐意自己有个粗鲁鲁莽不识礼数的名声啊！可如今这样，她们也没办法满上京城解释啊！
“好啦！你们也别担心啦！”朱芸枫说，“只要我兄长还在黑水郡前线顶着，这上京城里就没人能真的把我怎么样。”说完这句话，朱芸枫突然有点咂摸出味道来了。兄长朱皓枫一直找各种理由不回来，是不是也是为了让自己在上京城的日子好过一些。还是说……他感觉到了什么？
不过这些话朱芸枫就不能跟两个丫鬟说了，她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那位未过门的嫂嫂，立刻来了精神，吩咐道：“素心，我写张帖子，你明日叫人递去孔家，若是他们家二姑娘身子好了，我请她……”她本想说请她到忠勇侯府做客，但又想到虽然他们两家至今没过小定，可毕竟圣上赐婚，她不可能上赶着来家里做客。
素心猜到朱芸枫的心意，建议道：“姑娘若是想见孔家二姑娘，不如请她去尚一坊一起选首饰。到时候在那里附近找间上好的茶楼歇歇脚就是了。”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朱芸枫说，“我再写封信给哥哥。”
朱芸枫说完起身，素梅伺候她写信写帖子，等吹干了墨封好口，素心已经把床铺好了，连刚刚的那些碗筷也收拾干净了。
素梅见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素心这么勤快倒显得她有意躲懒一样。
二人一起伺候了朱芸枫梳洗睡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面突然有人急匆匆进来报信。
朱芸枫来不及梳洗，叫素梅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素梅进来之后，脸色有些白，说道：“姑娘，刚刚门房来报，说有宫里的内监来报，今日有圣旨，叫姑娘穿戴齐整，准备接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