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入宫
朱芸枫到家之后,脸上始终噙着淡淡笑意,哪怕是在给兄长写信,告诉他曹鹤阳建议他不要回上京城参加自己的婚礼,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的时候,也依然是笑着的。
素心和素梅见自家姑娘高兴,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少不得还是要打趣两句,朱芸枫也只是笑,从来也不回嘴。见她这个样子,素梅和素心愈加笃定,自家姑娘一颗心早就粘在晋安王世子身上了。无论如何,姑娘喜欢世子爷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谁不想嫁给意中人呢!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马上就是端午了。朱芸枫收到了宫里的传召,说是端午这日皇后娘娘邀她入宫去观龙舟。
朱芸枫皱眉,她去年就是端午前到的,但是并不记得当时宫里有什么龙舟可以观。
“来传旨意的是什么人?”朱芸枫问。
素梅说:“是个没见过的内监,年纪不大。”
“年纪不大?有说了姓什么吗?”朱芸枫又问。
素梅说:“说是姓于。”
“姓于?”朱芸枫又问,“没说叫什么名字吗?”
“这倒是没有。”素梅见朱芸枫这样小心翼翼,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问:“姑娘,您是担心……那位于内监……不是宫里的?”
朱芸枫摇了摇头,说:“宫里的内监,哪个敢假冒。可是这宫里的事情,又哪里是只凭一道口谕就说的清楚的呢!”
素梅看了眼素心,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些个弯弯绕,素心比她想得清楚。
素心见素梅给自己使眼色,给朱芸枫换了一盏茶,问道:“姑娘,您是担心今日来传旨的人,有问题?”
朱芸枫说:“也说不上有问题,就是……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素心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来的不是于内监,所以您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儿?”
朱芸枫说:“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我就是觉得奇怪。生怕这其中牵扯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可是……要真是有问题的话,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去问皇后娘娘啊!”素梅说。
“倒也……不是不行。”朱芸枫眼珠子转了转。
“啊?”素梅吓了一跳,“姑娘,您被吓我。”
“素心,上京城里过端午有什么讲究没有?”朱芸枫突然换了个话题。
“赛龙舟、沐兰汤、吃粽子、悬艾,其他……好像就没什么了。”素心说。
“你们不吃五毒饼吗?”朱芸枫问。
“倒是听说过送五毒香包,好像没有特地吃五毒饼的。”素心说。
“那就好办了。”朱芸枫吩咐道,“素梅你赶紧带人去做些五毒饼出来,然后让章十一送去给于内监,就说这是我们黑水郡的习俗,想给皇后娘娘也尝尝鲜,问问娘娘端午之前有没有时间见我,我亲自给娘娘送上去。”
素梅虽然觉得皇后娘娘未必肯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见自家姑娘,但还是应了一声,随后下去准备了。
“姑娘……您真的打算为了这些许小事就进宫?”素心问,“不如问问于内监。”
朱芸枫摇头,说:“饼都做出来了,怎么能只送到于内监那里呢!这就好像打仗,我人都拉出来了,粮草也准备好了,如果不找到鞑子狠狠打一顿,那怎么行。”
对于朱芸枫的这套歪理,素心自问没办法说服她,于是也只能放弃了劝说。她见朱芸枫抽了本书看,便想退下去帮素梅准备五毒饼,只听朱芸枫状似无意地说:“素心,那个五毒饼……”
素心安静地站着等她的下文。
“要不然……你让素心多准备一些,给他……他们府上也送一些去吧!”朱芸枫说。
虽然没有说是哪个府上,但素心自问还是明白的。她笑着应了声“是”随后退了下去。
素梅手脚很快,五毒饼做起来其实也不难,只是这次来上京城没有带五毒纹样的糕饼模子,虽然立刻就出去定了,但这一批到底是来不及,最后只能剪了红纸印上去的。
章十一带着四大提篮饼去见了于内监,除了五毒饼还有些端午常用的小玩意儿。
“章十一回来说,于内监谢姑娘一直想着他和于总管,也谢姑娘赏赐。”素心回报道,“他已经替姑娘递了牌子,不过皇后娘娘这阵子很是忙碌,明日未必能见到,但最迟后日总能召见的。”
“好,我知道了。”朱芸枫说。
“姑娘,于内监肯替我们递牌子,是不是说明宫里没出什么事儿啊?”素心还是觉得朱芸枫有些过于小心了。
朱芸枫摇摇头,说:“我倒觉得是有问题的。”
素心不解,问:“姑娘是说……”
“娘娘召了我进宫看赛龙舟,可我这又上赶着进宫,他同我们关系向来不错,遇到这事儿,好歹也应该问一句吧!”朱芸枫说,“哪怕看在银子份上呢!”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于内监……不知道皇后娘娘传召?”素心问。
朱芸枫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明日就是后日,就能见到皇后娘娘了,到时候就知道了。”说完这句,朱芸枫看了眼日头,说:“我有点乏了,素心你替我拆了头发,我要睡会儿。”
“是。”素心轻手轻脚地给朱云峰拆头发,服侍朱芸枫躺下,在退出去之前说:“姑娘,之前做的五毒饼,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到那边去了。”
朱芸枫没有回答,呼吸平稳,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素心抿嘴轻笑,慢慢退了出去。
这日晚间的时候,宫里就来了旨意,说皇后娘娘明日午后见朱芸枫。按例看了赏,素梅又立刻带着素锦忙碌起来,去准备明日要送给皇后娘娘的五毒饼。
好在忠勇侯府银子给的多,只半日的功夫,糕饼模子就赶了出来,送进宫的饼不至于再是用红纸印的了。
第二日,朱芸枫早早起床,挑了件金线绣镶边的粉色素面夹衫,沉稳大方又带着些许俏皮。梳妆完毕,仔细检查了要带进宫的东西,朱芸枫便带着素梅素心两个上了马车,早早去宫城外候着。
皇后娘娘虽然说了午后见她,但早一刻晚一刻都没个准,素梅挑了好些小点心包在帕子里,说:“姑娘,您时不时地就吃一块垫着,若真的就这样等到午后,说不定就饿晕了。”
“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吓人。”朱芸枫笑,“若是真的这样,那宫里不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啦!”
马车停在宫门外,自有人来接朱芸枫入内。
“朱姑娘,娘娘正在用膳,劳烦您稍等片刻。”带路的小内监虽然话说的客气,但却直接把朱芸枫带到殿前,让她直挺挺地站在太阳底下。今日天气不算太热,但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晒。
朱芸枫不知道这小内监是做事糊涂,还是有什么人想给自己下马威,但她并不怕这个。在黑水郡她跟父兄上过战场,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晒晒太阳不算什么。
在太阳底下站了大半个时辰,朱芸枫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起来很忙,鬓边有些许碎发,没有梳理整齐,但也因此让人觉得比之前更容易亲近些。
见礼、赐座,朱芸枫在绣墩上坐了,说了些惯常问候的话,随后说明了来意。
“一来是家里依照黑水郡的规矩,做了些五毒饼。在京城臣女也没有旁的长辈,就想着送进来让娘娘尝一尝。”朱芸枫说。
这话虽然有些逾矩,但朱芸枫说得很真诚,让人听着很舒服。
皇后娘娘笑了笑,让人取了饼来看了眼,说:“倒是很有趣,和宫里的饼不同。”
“自然是比不过宫里的。”朱芸枫说,“只是一份孝心。”说完她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臣女实在是有些拿不准,又实在是没有长辈好问,只能进宫打搅娘娘。”
“你说。”皇后娘娘有些好奇,她当然知道朱芸枫赶着端午节之前进宫不可能是光为了给自己送饼的,可是她也实在是想不出,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
“臣女之前接到宫中传召,说是端午节那日召臣女进宫陪娘娘看龙舟赛。臣女出身黑水郡,从小到大没看过龙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朱芸枫说。
皇后娘娘端着茶碗的手晃了晃,她身边的大宫女眼疾手快,将茶碗接了过去,放到小几上。
“说起来倒也是巧了,你若是不来,我也要叫人出宫去跟你说一声。”皇后娘娘说,“我这几天为了宫中过节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的,晚上就有些睡不好。”
“娘娘辛苦。”朱芸枫说,“娘娘一定要仔细身体,切莫累着了。”
“太医院着人来看过了,让我不要吹风。”皇后娘娘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想着,端午节那日就不看龙舟了。”
朱芸枫心领神会,道:“既如此,端午节那日,娘娘好好休息,臣女就不进宫打扰了。”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份心意,我知道了。”皇后娘娘说完,重新端起面前的茶碗。
朱芸枫躬身退下。
待朱芸枫出了大殿,皇后娘娘将茶碗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说:“连我都算计上了,倒真是难为她了。”
殿内此后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娘娘……”于总管从外面进来,“娘娘这样发脾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朱姑娘惹了您生气呢!”
皇后娘娘闻言瞥了于总管一眼,说:“等下你亲自去侯府,赏她几只凤藻宫的粽子。”
“是。”于总管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走在出宫路上的朱芸枫对于自己可能搅弄起来的风云一无所知,踏出宫城的时候,她就看见自家马车边上站着一个好看的少年,他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站在阳光下,好像整个人都会发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