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章 出阁
朱芸枫的嫁妆全部离开忠勇侯府之后，侯府就要设宴款待新姑爷和一众来催妆的亲朋好友。今日宴席摆在中路，孔家大太太也是有意要给朱芸枫长脸，特意在二进的院子里寻匠人用花木搭了雅致的喜棚，众人落座，正自啧啧称奇的时候，菜如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咦……这……”
“芙蓉燕窝？”
“蒸熊掌？”
“炖辽参？”
“这还有鱼翅羹？”
曹鹤阳听着自己带来的那群亲友一声接一声的惊呼，觉得有些丢人，又不是没吃过见过，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在前面待客的是孔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其中二少爷是孔家大太太的儿子，孔二姑娘的嫡亲弟弟，他见众人惊奇，想到自家姐姐要嫁入忠勇侯府，不禁也觉得脸上有光。
孔家大少爷要矜持一些，微笑看着曹鹤阳说：“好叫世子爷知晓，侯爷对这个妹妹实在是看重得紧，特特嘱咐了要全套的燕翅席待客，不瞒您说，今日整个上京城，会做这席面的厨子都在忠勇侯府里了。今日席面上的辽参和熊掌都是侯爷从黑水郡千里迢迢运来的，上京城里可找不到这么好的。”
有跟曹鹤阳关系好的亲友，就笑着打趣道：“世子爷，您这位舅兄这是给您下马威呢！今日催妆这一顿就是燕翅席，那就是要叫您知道，今后断不可慢待朱姑娘。”
孔家大少爷听了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这叫什么话，哪怕忠勇侯真的有这层意思，也不能说出来啊！他刚想说些什么把话岔过去，就见曹鹤阳默默放下筷子，正色道：“是世子夫人。”
他那朋友一呆，哈哈大笑，说：“不错，不错，是我说错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孔家大少爷看了曹鹤阳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自然是一字不差地传到朱芸枫耳朵里。
孔家大少爷跟众人说的话，其实真假参半，今日那些辽参熊掌确实是朱皓枫从黑水郡运来的，但摆燕翅席却是朱芸枫自己的主意，主要也是为了配合兄长的计划，反正都有一百三十六抬嫁妆了，再靡费一点也无所谓了。
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曹鹤阳带人回了晋安王府，先去给王妃请安。
晋安王妃看着曹鹤阳满脸喜气地回来，脸上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嫁妆堆满了一整个院子，太过了。”
曹鹤阳说：“是。不过忠勇侯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又不能亲自来，所以大约只能在这些地方……弥补些许了吧。”
晋安王妃看了曹鹤阳一眼，说：“听说今日她家里摆的是燕翅席？”
曹鹤阳点头，说：“是。听待客的孔家大少爷说，辽参和熊掌都是忠勇侯从黑水郡那里送来的。”
晋安王妃问：“这么大一个下马威，你倒是很能唾面自干嘛！”
曹鹤阳微微一笑，说：“母亲，无论如何，娶个有钱的媳妇儿不是很好嘛！府中的情况……您勉励支撑了这么久，也很累了吧！”
晋安王妃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才说：“我倦了，你下去吧！”
“是。”曹鹤阳行了礼，退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朱芸枫被素梅叫醒，见屋里素锦素兰素心都在，四人脸上都很是紧张。
朱芸枫看了她们一眼，笑道：“是我嫁人，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素梅道：“小姐，您还说呢！家里卯正就开了大门，各处都在洒扫，准备迎客，给您梳妆的桂妈妈都来问了好几次了，您倒好，居然还能安稳睡到现在。”
朱芸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比她平日里起床的时候要暗不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卯时三刻啦！。”素梅说，“姑娘，你快起来吧！刚刚孔家大太太身边的齐娘子已经来问过啦！”
朱芸枫刚刚坐起，一听只有卯时三刻，忍不住又朝后倒回床上，说：“吉时不是定在戌初嘛！从咱们这里到晋安王府走三刻钟最多了吧！我就算梳洗打扮用三个时辰，时间也绰绰有余吧！再说了，桂妈妈之前不是说，只要两个时辰就好了嘛！你们让我再睡会儿！”
素梅和素兰几个哪里敢让她再睡，哄着劝着她起床，一直在外间候着的桂妈妈听到里面动静，知道她醒了，连忙隔着帘子请安，说要进来伺候。
朱芸枫无奈，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妆台前。
素心领了桂妈妈进来，桂妈妈见朱芸枫睡眼惺忪，脸上却一派轻松，没有半点紧张，笑道：“奴婢服侍了那么多新娘子，姑娘这样沉稳的真是第一次见，不愧是忠勇侯府的姑娘，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
朱芸枫抿嘴笑了，这桂妈妈是宫中放出来的宫女，从前在宫里就是伺候贵人梳头的，她的手艺在上京城里也是数得着的。最初孔大太太去请她的时候，她还有些拿乔，今日嘴巴这么甜，可见也是被宫中连番的抬举给惊着了。
“桂妈妈夸奖了，我不过是仗着这府里只有我一个，偷懒惯了。”朱芸枫说。
等梳好头，朱芸枫示意素梅拿了两个上等的红封给桂妈妈。桂妈妈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梳妆完毕，几个丫鬟又伺候朱芸枫吃早饭。朱芸枫因为起得太早，没什么胃口，用了一小碗粥就摇头说吃不下了。
“姑娘……”素梅心说这一整天要折腾到晚上，只这么点怎么够，素心就轻轻撞了她一下，用眼睛去瞥素锦。
素梅会意，素锦原本管着小厨房，今日更是半夜就起来，做了好些点心，想来等下会带着的。
今日是朱芸枫的好日子，素梅不愿意拂她的意，便按她的意思，将早饭撤了下去。
朱芸枫起身，素心和素兰连忙去取她的嫁衣，想给她换上。没想到朱芸枫却摇摇手，说：“用不着，早着呢，我等下再换。”
“姑娘！”这下连素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是知道姑娘极喜欢晋安王世子，她简直以为姑娘是不想嫁呢！
朱芸枫笑了笑，有些感慨，说：“原本换了嫁衣之后，是娘家的女眷和要好的姐妹来跟我讲话解闷的时间，还有些人家是母亲叮嘱女儿。忠勇侯府只有我自己，我也没什么要好的姐妹朋友，充其量就是最后周嬷嬷或者孔家大太太来嘱咐几句。所以我刚刚才会说，不用这么着急的。”
素梅几个被她一番话说得眼眶都有些红，她们虽然隐隐知道朱皓枫不回京出席婚礼必然是有道理的，但想到姑娘要这样孤零零地出嫁，也觉得委屈。
朱芸枫见状，安慰道：“好了，我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我要去补眠，你们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叫我。”
“姑娘……您这样躺下，头不是白梳了？”素梅道。
朱芸枫无奈，只能靠在美人榻上，用手撑着脸颊。素梅几个又慌忙阻止道：“姑娘，你这样等下脸颊上会起印子的。”
朱芸枫无奈，干脆直接趴在炕上，说：“这样总行了吧！”见素梅几个还想阻拦，朱芸枫道：“你们要再不许，我就干脆躺床上睡了。”
“诶呀！这是谁啊！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耍赖？”
人随声至，朱芸枫“腾”的一下从炕上跳起来，几步冲到门口，与掀帘子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脸色黝黑，两颊带着些长年被阳光晒出的红晕，身材高高壮壮，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铁塔。
“哥！”朱芸枫只叫了一声，泪水就流了下来。
朱皓枫眼圈也忍不住一红，一个眼色，素梅素兰会意，带着素心与素锦退了下去。素梅和素兰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哥！你怎么来了？”朱芸枫问，“你……你这样偷偷进京，难道不是欺君？”
朱皓枫摇摇头，说：“你放心，我身上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等明日我就进宫面圣。”
“啊？”朱芸枫吓了一跳，“你要进宫？陛下他……”
“我知道。”朱皓枫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摸一摸朱芸枫的头，但见她已经梳妆整齐，又觉得无从下手，只能又把手放下，说，“我和妹夫通过信件谈过几次，虽然没有说破，但我俩的看法是一致的，陛下并不想用我，却又不得不用我。所以我虽然回来了，可只要鞑子一日没灭，陛下就一日还得捧着我。”说完，他看向朱芸枫，“当然，也要捧着你。”
“那八百里加急……”朱芸枫还是有些担心，“沿途驿站都做不得假的。”
“忠勇侯比我晚一日出发，我今日只是来送我妹妹出嫁的。”朱皓枫说完，却还是不无遗憾道，“只是等下哥哥没办法亲自背你上轿了。”
朱芸枫握着朱皓枫的手说：“不要紧的，哥哥！你能来，我已经满足了。”
兄妹二人一年多没见，自有一番契阔，二人只觉得时间不够长，好像没说几句话，就听素梅在外面压低声音叫道：“姑娘，有人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