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一章 密辛
朱芸枫与曹鹤阳对视一眼，对齐娘子的话都感到些许诧异。
“老夫人的人？”朱芸枫喃喃道，“孔家老夫人？”她从没见过孔家老夫人，不知道是过世了还是在老家荣养。
齐娘子一听就知道朱芸枫误会了，说：“奴……奴说的，是大太太的娘家，楚家。”
朱芸枫一愣，但不多时已经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窍。按照孔二娘的说法，如今的孔家大太太并非是她的生母，而是姨母。她的外祖母当年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当年的那种药，可见她心中也一直存着疑惑，不知道当年的事，自己的小女儿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想来齐娘子就是她放在小女儿身边的人，目的是为了看护孔二娘这个外孙女。生怕小女儿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虐待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芸枫就有些明白齐娘子为什么直接求到自己这里来了，怕是……她觉得孔家大太太也涉及其中吧！
朱芸枫问：“所以……你怀疑是你们大太太给二姐姐落的毒？”
齐娘子一惊，没想到朱芸枫居然一下就能想明白，她见机也极快，立马反应过来，说：“夫人与我家姑娘果然是交心的好友，姑娘想来已经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您了！”
朱芸枫点了点头，说：“是，我知道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可是我也知道，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旁生枝节。何况她跟我说过，无论如何，这么多年以来，大太太对她真的很不错。”
“是！”齐娘子说，“太太对我们姑娘确实很好。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大太太做的？”
“因为……因为……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做这件事儿。”齐娘子说，“而且……而且……”
“什么？”
“奴之前提过不如请个太医，太太却毫不犹豫地否了。所以……”齐娘子垂下头，“奴才会疑心太太。”
朱芸枫觉得齐娘子有些关心则乱了，她有些理解大太太不肯请太医的顾虑。因为如果需要请太医就得去求二太太，她虽然是宗妇，可孔家二老爷才是家里地位最高的男人，这妯娌之间的龃龉也是能想到的。
“那你来我这里……大太太知道吗？”朱芸枫又问。
齐娘子摇了摇头，说：“奴……奴只说要回家看看……”
朱芸枫了然，齐娘子是大太太的陪房，一家人在孔府附近肯定另外有住处，所以她才能用这个借口出府。虽然如此，但显然风险也是不小的，如果被人发现她并没有回家，追究起来，也是不小的错处。她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就为了给自己报信，让自己请太医去救孔二娘，显然对孔二娘是有心的。
朱芸枫看了曹鹤阳一眼，发现曹鹤阳也正在看她，二人心意互通，曹鹤阳眼中含着笑意，冲她微微颔首。
朱芸枫顿时放下心来，对齐娘子说：“你这就回去吧！”
“夫人！”齐娘子一屁股坐倒在地，“您……您都不愿意救我们姑娘吗？”
朱芸枫说：“你既是说要回家看看，若是不赶紧回去，被人揭穿了，我二姐姐岂非少了助力？”
齐娘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惊喜道：“夫人……您……您这是答应了？您愿意救我们姑娘？”
朱芸枫说：“你放心吧！我马上就找个借口去孔府，你也赶紧回家，若是大太太不愿意让我见二姐姐，又或者有什么旁的事情隐瞒，你在旁边敲敲边鼓，也是好的。”
“是。奴这就回去。”齐娘子又给曹鹤阳与朱云峰磕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她跪得久，腿有些麻，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忙不迭地下去了。
等她离开，朱芸枫立刻对曹鹤阳道：“我这就叫素梅找章十一套车，我要去孔家。”
曹鹤阳说：“我跟你一起去。”
“啊？”
“你去看孔二娘，若是大太太执意搪塞，你也没办法。”曹鹤阳说，“我去就不一样了。我是圣上指派的送婚使，只是因为与她男女有别，所以就请我夫人代我询问一二。”
朱芸枫立刻明白了，说：“这样，他们就肯定不敢有所隐瞒了。”
曹鹤阳点头，顿了顿又说：“要我说……那位孔大老爷，都未必知道孔二娘病了。”
“啊？”朱芸枫想了想，又觉得曹鹤阳说的很有道理，“若是孔大老爷真的对孔二娘很看重，那位楚家的老太太想必就不会埋了齐娘子这么个人在孔大太太身边吧！就是因为知道女婿对这个外孙女未必上心，又怕自己小女儿当年真的是有心坑害，所以她才会做这么多。”
既然已经拿了主意，朱芸枫立刻叫了素梅素兰几个进来，叫人套车，准备一些礼物，换衣服梳洗，一切井井有条。三刻钟之后，王府的马车就已经停到孔府门前。
曹鹤阳这次来得比较突然，只是在之前朱芸枫梳洗的时候让人去孔府送了帖子，几乎是孔家的主人刚刚知道他要来，他的车马就已经到了，这在上京城并不是什么体面的做法。只是因为他是王府世子，来见的又是孔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所以孔家才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孔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在门外迎接曹鹤阳。
见曹鹤阳下了马车，二人连忙迎接上来见礼。大少爷说：“世子爷，我大伯不在家，已经叫人去寻了，劳烦您先去花厅小坐。我父亲还在衙中，尚未回家，我便带着二弟来迎接您。”
孔家大少爷是孔二老爷也就是孔阁老的儿子，二少爷是孔家大老爷的儿子，在家中男性长辈都不在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出来迎客是很合适的。
曹鹤阳微微颔首，说：“原本就是我来得急，应该告罪的，只是宫中突然问起一些事情，我也拿不准，所以就想着尽快过来与你们商议商议。”见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曹鹤阳笑笑说，“当然是关于府上二小姐的婚事。”
“是是。”二人连忙点头应是，就想把曹鹤阳请进府中，却发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曹鹤阳指指自己的马车，说：“我与二小姐毕竟男女有别，所以带了我夫人过来，她们原本就交好，又是姑嫂，我夫人替我传话问上一问，想来就可以了。”
孔家两位少爷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但曹鹤阳说的又很有道理，他们虽然有心想问上一句到底是宫中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招人问，却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但到底不敢。只能唯唯应是。
孔家大少爷对二少爷说：“二弟快使人去禀大伯母一声，让她带人去垂花门迎接夫人。”平日里无论朱芸枫与孔家怎么论，这会儿她既然是代表了宫中的意思，那就是天使，孔家大夫人于情于理都得迎接。
孔家二少爷显然也已经回过味儿来了，应了一声，转身跑了进去。
“诶……你……”孔家大少爷没想到他自己就这么跑了，有些无奈道，“世子爷见笑了。”
“不要紧。”曹鹤阳说，“二少爷是性情中人。”
孔家大爷没再说什么，叫人引着马车去垂花门处，自己则迎着曹鹤阳入府。
马车在二门处停下，朱芸枫被素梅扶着下了马车站定，孔家大太太才扶着齐娘子的手匆匆赶了过来。见礼之后，孔家大太太问道：“夫人，这是有什么急事儿？”
朱芸枫与曹鹤阳来的时候就套好了词儿，说：“早上宫中突然来了位嬷嬷，说是太后娘娘突然问起了我兄长与孔姐姐的婚事，念叨了两句，又说上次您带着孔姐姐入宫，她也没跟孔姐姐好好说话，眼见孔姐姐就要出嫁，怕是以后也未必能见到。”
孔家大太太目瞪口呆，她上次带孔二娘入宫，虽然也给太后磕了头，但压根儿没感觉到太后对孔二娘看重，这是怎么说的。
朱芸枫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太后娘娘只是念叨几句，只是……大太太您也知道，我家世子爷与宫中关系，所以就有贵人差了那位嬷嬷来提点，说孔姐姐不妨早做些准备，若是出嫁前娘娘真的想起，能进宫磕头谢恩，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呢！”
孔家大太太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得快晕过去了，她虽然是孔家宗妇，可丈夫在仕途上实在是没什么出息，自己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所以虽然掌家但日子过得并不顺心。若是女儿真的能得太后青睐，那……
朱芸枫继续说道：“只是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大张旗鼓，更加不好找下人传话，所以我们世子爷和我商量了一下，这才急匆匆过来了。还请大太太勿怪。”
“不怪不怪！”孔家大太太连忙说，“多谢世子爷和夫人特地为小女跑一趟。”
“对了！”朱芸枫铺垫了半天，终于问道，“孔姐姐呢？若是真的进宫，我还有好些事情要跟她说呢！”
“这……”孔家大太太仿佛刚刚想起什么，犹豫片刻，终归是咬牙道，“二娘她……病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