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九章 扑朔
一行人朝北又行了三十多里，远远就见有一队军士立在路旁，为首那人骑在马上，身后两杆大旗迎风招展。一面上绣着斗大的“朱”字，另一面则绣着一个“颜”字，比“朱”略小一些。
“夫人！是颜将军亲自来迎了。”章十一见到旗帜就忍不住喊道。
颜喜是朱皓枫的前锋，与章十一几个都很熟悉。章十一双腿一夹马腹，当先一人策马过去，与颜喜一番亲热，随后将他带来拜见曹鹤阳与朱芸枫。
朱芸枫与颜喜也算熟悉，一番契阔之后，两队并一队，一行人继续朝黑水郡的郡府冰城而去。
接下来的路途就很顺利了，有军队扈从，颜喜熟悉环境，一切打点得都非常好，曹鹤阳没什么事儿，加上天气愈发冷了，他减少了骑马的时间，每天里到有一大半时间窝在马车上陪朱芸枫说话。
朱芸枫心中甜蜜，但见到其他人的目光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还是想和曹鹤阳一起的心思占了上风，渐渐也就不再管其他人的目光了。
这一路又行了月余，路上偶尔会遇到身后背旗的军士快马来去，这是送八百里加急军报的。朱芸枫不免有些紧张，叫了颜喜来问，颜喜却说：“姑娘您放心，马上入冬了，鞑子早就偃旗息鼓了，要我说，倒像是上京城那里有什么事儿要报于侯爷知晓。”他管朱芸枫叫“姑娘”叫惯了，也以朱芸枫的娘家人自居，所以一路都管朱芸枫与曹鹤阳叫“姑娘”“姑爷”。
曹鹤阳听了，也对朱芸枫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不用太担心。若是真有什么军情，颜将军肯定是会知晓的。”
朱芸枫到底不可能把人家送文书的军士拦下来，问了几次颜喜都是这么回答的，她也只能作罢。
不一日，众人终于到了冰城，没想到朱皓枫却不在城中而是去了边关巡视。
将孔二娘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别院中，朱芸枫与曹鹤阳回了将军府，回到府中，朱芸枫也不说什么旁的，直接在府中擂鼓聚将。
曹鹤阳被她的作为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她胆子居然大到这种程度。不过章十一等人倒觉得很寻常，从前朱芸枫父兄出征的时候，她留在后方，也会聚将议事的。
朱芸枫在议事堂坐下，转头发现曹鹤阳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朱芸枫想了想，对素兰素梅说：“你们去搬一张案几来，放在我下首。”说完她对曹鹤阳笑笑，说：“委屈小四先给我当一回记事的文书先生。”
曹鹤阳苦笑，没想到自己堂堂皇帝亲侄，晋安王世子居然要给人当文书，不过没办法，媳妇儿是自己娶的，还能咋办呢！
等曹鹤阳坐下，把墨研开了，堂下便陆续来了不少人，护送他们一路北上的颜喜也在其中。
等人到齐了，给朱芸枫见过礼，还来不及寒暄，朱芸枫先看了看众将，问道：“我哥说是去巡视了，你们都在，他一个人去哪儿巡视？”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朱芸枫居然上来就问这个。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姑娘……”颜喜见状，挠了挠头，抱拳道，“姑娘，这个事儿……实在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也不知道。”
朱芸枫却道：“我哥出去巡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带不说，你们这些人居然一个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这话说出来谁信？”顿了顿，她说：“若是我哥是有什么紧急军务，或者我不能知道的，他也总该给我留封书信，让我放心吧！你们一个个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姑娘……”此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列。
“陈奇，侯爷走的时候怎么吩咐的，你忘了？”颜喜一把拉住他。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们不跟我说！”朱芸枫此时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我都不能知道吗？”
“姑娘……”陈奇拍开颜喜的手说，“我老陈一直就说这个事儿太冒险，可……可侯爷觉得若是能成，他就……”
“陈奇，你闭嘴。”颜喜到底还是阻止了他，“要说也不是在这里。”
这话说得就很微妙了，议事堂里都是朱皓枫的心腹，虽然不可能没有派系，但肯定不至于给朱皓枫使绊子，但颜喜这话却似乎在说这里有人不可信。
果然这话出口，众人纷纷不满，鼓噪着要他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好了。都闭嘴。”朱芸枫气得摔了茶碗，“成什么样子！”说完问颜喜，“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颜喜想了想，对朱芸枫说：“姑娘……颜喜请内室密谈。”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鼓噪不休。朱芸枫拍了拍桌子，说：“你们且在这里等我，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来。”说完冲颜喜招了招手，也不忘对曹鹤阳使个眼色，让他跟自己一起去听听。
三人来到内室，素梅素兰在外面守着，朱芸枫说：“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颜喜说：“姑娘，侯爷确实是去巡视了。”
朱芸枫正要发怒，只听颜喜继续说道：“只是可能巡的地方……有点儿远……”
“到底什么意思？”朱芸枫问。
颜喜说：“北边来人，侯爷说要去见一见。”
朱芸枫“腾”一下站起来，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还想瞒着我？”
“不是！”颜喜说，“不是想瞒着姑娘，是……是……”想了想，颜喜还是咬咬牙说，“侯爷走之前，召集我们所有人，说……他知道咱们这儿有人跟北边勾勾搭搭的。”
“啊？”朱芸枫大为震惊，议事堂里的人都是朱皓枫的心腹，如果这些人勾结鞑子，那结果她根本不敢想。
“姑娘你别误会，倒不是那种程度的。”颜喜说，“只是……北边那位可汗没了，大家……各自下注罢了。”
朱芸枫叹口气，有些明白颜喜的意思了。北面那位可汗去世，鞑子各部分崩离析是明明白白的事情，这时候选一个部落下注，帮他们翦除其他人，这一份功劳……确实足够吸引人。至于那个部落会不会壮大……嗨……这么多人呢，大家下注的人家肯定不一样。
“那我哥是什么意思？他也打算下注？”朱芸枫皱眉。
“侯爷肯定没必要下注。”颜喜说，“再说了，侯爷若是下注，我们肯定跟，那又算什么下注。”
“那他还去见北面的人？不对……”朱芸枫问，“他到底要见谁？”
“侯爷没说，只说去见人。”颜喜说，“他没带我们其他任何人，就是不想影响我们下注。”
朱芸枫皱起眉头，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充分。“既然他走之前是跟你们所有人说的，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在议事堂说？”朱芸枫问。
“因为……”颜喜说，“侯爷走的时候，似乎对我们所有人都做了各自不同的吩咐。”
“啊？”
“他对我说是要去见北面的二皇子。”颜喜说，“但对陈奇说的是要去见大皇子。”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朱芸枫说，“你是觉得如果在议事堂上说了这件事儿，难免被人猜出他真正要见的是谁？”
颜喜点头，说：“倒也不是不信众多兄弟，只是……侯爷这么做，必然是有深意的。既然他如此安排了，姑娘……”
“我知道了，我不再追问了。”朱芸枫说。
颜喜松了口气。
“他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有其他的交待吗？”朱芸枫问。
颜喜说：“若是顺利的话，最多在过十日肯定就能回来了。不然……”
“你就说他让你们哪一日接应。”朱芸枫问得很干脆。
“下月初三。”颜喜说。
朱芸枫点点头，说：“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等颜喜离开了，朱芸枫转头问曹鹤阳：“你觉得怎么样？”
曹鹤阳想了想说：“我不太清楚兄长平日里如何排兵布阵，只是……有些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说不出为什么。”
“北面来人请见，想来应该是秘而不宣。”曹鹤阳说，“可兄长这一去……不说大张旗鼓，至少众将官都是知道的。”
“他想让鞑子知道这个消息……引他们猜忌？”朱芸枫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如此，但若是鞑子知道消息，那岂不是以身犯险，甚至拿自己当诱饵了？”曹鹤阳说，“北面……现在没有什么人物值得兄长如此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
“兄长……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曹鹤阳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朱芸枫眼睛突然一亮，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曹鹤阳安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朱芸枫问。
曹鹤阳说：“先把外面将官安抚了。剩下的，只能等兄长回来再说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朱芸枫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