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四章 山楂
信虽然发往很多地方，但大多没有回音。这也是正常的，因为那些信里曹鹤阳更多的是在下命令，分派手下们做事。
不过也有地方例外，那就是上京城。
曹鹤阳往上京城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自己的母亲，告诉她朱芸枫怀孕的消息。另一封则是给皇帝陛下的上书。他是送亲使，差使结束自然就应该回京复命，所以这封上书其实是一封请罪书，告诉皇帝陛下，因为我媳妇儿怀孕，天冷路不好走，所以我要迟些才能回来复命云云。
上京城的回信是过完正月才到的。此时朱芸枫已经过了最初难受的日子，却还是什么都不想吃，而曹鹤阳正在满世界给她找山楂。
山楂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在正月里的黑水郡也没有那么好找。
“之前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也没来得及预备下。”曹鹤阳拿着一碟酸菜哄朱芸枫，“你先拿这个解解馋。”
“这能一样吗？能一样吗？你自己说说，能一样吗？”朱芸枫懒洋洋地歪在炕上，“再说了，酸菜能这样吃吗？”
曹鹤阳等得就是她这一句，问：“那你想怎么吃？我让他们去做？”
朱芸枫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吃了。整个正月里酸菜猪肉饺子，酸菜猪肉粉条，连炖一只鸡都恨不得给我加一把酸菜，我不想吃了。”
“那你想吃什么？”曹鹤阳没有半点不耐烦。
“我想吃山楂。”朱芸枫说。
得，又绕回来了。
曹鹤阳有些无奈，但还是温柔道：“小饼乖，已经让人去找了，只是这东西一下要找也确实找不到。”
朱芸枫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啊！我也没说吃不到就要撒泼打滚，那不是你问我了嘛！”
“是是是。”曹鹤阳连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问我了，我就跟你说我想吃，有问题吗？”朱芸枫问。
“没有没有。”曹鹤阳说，“那……我就是说……小饼，除了山楂，你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想吃吗？”
朱芸枫想了想，说 ：“我想吃肉。可是又觉得肉腥气。想吃鱼，鱼也腥气。面有面腥气，米有米腥气。菜有一股子土味。反正就是想吃，可想到那股子味道又不想吃了。”
曹鹤阳说：“那多多少少的，你总归吃一点好不好？”
朱芸枫摇摇头，说：“我就是不想吃，吃了就吐，难受。”
“可是……”曹鹤阳看着朱芸枫心疼道，“你这几天一直都没好好吃过东西，都瘦了。”
朱芸枫叹口气，说：“那我就是不想吃嘛！一想到那股子味道，我就什么都不想吃，不对，想想就要吐。”说完居然真的干呕起来。
素梅与素兰见了，连忙端着痰盂捧着茶盏过来伺候。
朱芸枫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眼泪却下来了，看得曹鹤阳心疼得不行。正想说话，外面突然有人一迭声地说：“来了，来了，山楂来了。”
众人抬头去看，就见朱晓从外面一路奔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山楂。
素兰连忙接了山楂，拿到耳房冲洗干净，随后递到朱芸枫手上。
朱芸枫拿起一颗，啃了一小口，顿时觉得胸口烦闷压下去不少，这才问道：“阿晓你怎么回来了？”问完转头去看曹鹤阳：“你叫阿晓回来的？”
“没有没有。”曹鹤阳说：“我可没有叫他回来。”
朱晓说：“我是听素兰说，夫人你有了身孕，世子爷和侯爷满世界找山楂，正好关城那边有一间蜜饯铺子有存货，我就全部包下来，开了年就朝这里运了。若不是因为路上实在太难走，过完元宵节就应该到了。”
朱芸枫闻言点了点头，但她没有错过素兰微微的愣神，吃完了小半碗山楂，她突然觉得有些饿，对素梅素兰说：“我有点饿了。”
“夫人想吃什么？”素梅问。
“随便什么都行，但是要软软糯糯的。”朱芸枫说。
“灶上熬着粥，奴婢给夫人盛一碗来，再配几个清爽的小菜，好不好？”素梅问。
朱芸枫点头。
屋里几人对视几眼，终于放下心来，这还是这阵子朱芸枫第一次主动说想吃什么。
不一会儿，素梅素兰端了清粥小菜上来，曹鹤阳坐着陪朱芸枫吃，时不时说些话凑趣。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把朱芸枫看笑了。
“我只是没胃口，不是病了，你不用这样。”朱芸枫说。
曹鹤阳说：“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你这几天什么都不吃，我有多担心。”
“谁是你小祖宗？”朱芸枫说完指指自己肚子，“你小祖宗在这里呢！”
曹鹤阳笑，说：“当然是你啦！他可算不上。”
“这可是你说的。”朱芸枫说，“不许耍赖。”
“耍什么赖？”曹鹤阳好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这么说的。”
“那行！”朱芸枫说，“你的小祖宗吃饱了，有点困，想睡会儿。”
“刚刚吃完，不能马上躺下的。”曹鹤阳说，“我陪着你稍微走几步好不好？”
朱芸枫想了想，答应了。曹鹤阳扶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又看着素梅素兰伺候她躺下，亲手给她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朱芸枫是真的有些困，这一觉一直睡到天擦黑。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曹鹤阳正斜靠在自己身边，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曹鹤阳在看书，几乎是朱芸枫一动他就发现了，问道：“醒啦？是想起来，还是想再躺会儿？”
朱芸枫侧转身子，朝向曹鹤阳，说：“就这样挺好的。”
曹鹤阳放下书，也躺下来，侧转身子，用胳臂撑起自己的头，笑着说：“确实，挺好的。”
朱芸枫轻轻笑了笑，随后说：“我今天吃过东西，又睡了一觉，觉得现在浑身都是力气。”
“嗯。”曹鹤阳轻轻应了一声，“那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她们给你做。”
朱芸枫嘟起嘴，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我不信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曹鹤阳笑着说：“我可不聪明，在小饼面前，我就是最笨的。”
“什么呀！”朱芸枫瞪他一眼，没有再说话，一副自己生气了的样子。
曹鹤阳继续好声好气地问：“你这样手会不会麻？我扶你起来坐一会儿？”
朱芸枫觉得自己若是再发脾气就有些太过了，便说：“你扶我起来，我想坐一会儿。”
“好！”曹鹤阳便扶着朱芸枫坐起，让她斜靠在大迎枕上，又问：“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朱芸枫摇摇头，伸手拉住他，说：“你知道的，我吃饱了，也睡醒了，精神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曹鹤阳叹口气，说：“话虽如此，可我总还是放不下心。”
“真的没事儿的！”朱芸枫伸手去拉曹鹤阳的手，让他的手贴着自己的侧脸，“真的，我不是瓷娃娃。所以……”
“所以什么？”
“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朱芸枫问。
曹鹤阳将朱芸枫搂进怀里，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那当然啦！”朱芸枫说，“我之前没问，就是怕自己身体吃不消，如今我问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
曹鹤阳张了张口，说：“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全部！”朱芸枫问，“阿晓为什么回来？这大冷的天，他连过年都没回来，现在回来，那岂不是年三十都在路上？”
“他是为了那些山楂。”曹鹤阳还试图掩饰。
“山楂自然是为了我送回来的。”朱芸枫说，“可我看素兰的神情她也不知道阿晓要回来，肯定不是她传的信，那这山楂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他回来肯定是有其他的事儿。是不是他找到那个乞丐了？”
曹鹤阳想了想，说：“乞丐还没有找到……只是我们可能知道了那个教乞丐功夫的人是谁。”
“啊？”朱芸枫先是一愣，随后激动道，“顺叔？顺叔教那个乞丐滚地龙的功夫？那个乞丐是顺叔的徒弟？”
曹鹤阳搂着朱芸枫，拍了拍她的手，说：“小饼，你这样，我可不敢继续说了。”
“行，我不激动，你就跟我说，是不是这样的？”朱芸枫问。
曹鹤阳点点头，说：“没错。我们现在确实怀疑……或者说可以基本确定，关城那个乞丐和朱顺有关系。”
“顺叔……会滚地龙的功夫？”朱芸枫有些糊涂，“他是我爹的副将，他……”
“我跟舅兄确认过了，他是最早一批的滚地龙。”曹鹤阳说，“我们也查过名册了，确实有他的名字。你没有见过他，但舅兄小时候是见过的，说他其实身量不高。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眼就认出来，棺中之人不是朱顺。”
“可即便如此，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是朱顺？”朱芸枫说，“我不是不信你们，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可能吧！”
“是。”曹鹤阳没有否认，随后说：“原本我们也不确定，不过朱晓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