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六章 心事
孔二娘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原本我也不想这样跑来烦你,只是……有些话压在心里,实在是不知道要跟谁说。再加上……侯爷他忙于军务,后宅的事情,我不想麻烦他。”
“嫂嫂,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朱芸枫说,“什么叫军务,什么叫后宅的事儿。你们两个是夫妻,还分什么彼此。若是有了这轻重缓急的比较,那以后你岂不是什么事儿都不用跟他说了?毕竟,与你有关的事儿,哪一个不在后宅呢!”
孔二娘身子僵了僵,她没想到朱芸枫会这样说。愣了半天苦笑道:“我……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
“我……我遇到事情,总是会想靠自己解决,这一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麻烦你。”孔二娘说,“我也知道你现在有了身子,我不应该这样的,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到人说了,所以……”
“你别担心,嫂嫂,你先跟我说说,遇到什么事儿了?”朱芸枫问。
孔二娘叹了口气,说:“七娘……养好病了,从庄子上回了家里。”
“孔七娘?”朱芸枫问,“真的?”
“大约是真的。”孔二娘说。
“大约?”
“我年前收到信。”孔二娘说,“是我母亲说的。她说那日二婶娘去寻她,话里话外都是要让七娘回来的意思。”
“那大太太的意思呢?”
“家里的情况,你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孔二娘说,“虽然母亲掌着中馈,可到底家里人都仰仗着二叔,所以……”
“大太太这是打算妥协了?”朱芸枫皱眉,觉得这个事儿透着古怪。孔七娘是孔家四老爷的庶女,和二老爷八竿子打不着,何况之前听孔二娘的话,四太太对她也并不十分好,既然如此,怎么会是二太太替她出这个头。
“我母亲原本是不打算答应的,但二叔去找了我爹。”孔二娘说,“二叔都出面了,我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七娘……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身份吗?”朱芸枫问,“我的意思是说……她真的只是四老爷的庶女吗?”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孔二娘说。
“那嫂嫂……有什么打算?”朱芸枫问。
“我……的打算……”孔二娘愣住了,想了想才说,“我……我也没想好。我……”
“嫂嫂是觉得不甘心,还是说觉得这其中水太深,怕之前的做法太过,会反噬自身?”朱芸枫问。
孔二娘仔细想了想,说:“我如今已经嫁人了,又远在黑水郡,我不信七娘有什么法子能把手伸到这里来。所以担心……我是不担心的。”
“那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肯定是有的。”孔二娘说,“她害了三妹妹,又害了我,结果庄子上住了没有半年就回府了,这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她有人撑腰,做出再过分的事情来,也不要紧。”
“连二老爷都出面了……”朱芸枫说,“想来,撑腰的人……来头很大啊!”
“是啊!”孔二娘说,“肯定很大。”
“那……嫂嫂是想查吗?”朱芸枫继续问。
“我……”孔二娘摇摇头,说:“算了。不查了,也不管了。”
“嫂嫂想通了?”
“嗯!我想通了。”孔二娘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胸中所有不快都呼出去。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孔家的姑娘了,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应该指手画脚了。既然他们想把七娘放出来,那就放出来好了,左右也不会在我眼前晃荡,挺好的。我确实有点不开心,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谢谢你,小饼。”孔二娘真心实意地道歉。
“那……嫂嫂还有其他事儿想跟我说吗?”朱芸枫又问。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回去跟你哥商量就好。”孔二娘说,“说到底都是我和他两口子的事儿。”说完她又说,“你快睡吧!要是真的把你累着了,世子爷回来肯定找我算账。”
“你怕他?”朱芸枫笑,“我哥会护着你的。”
“旁的事情倒也算了,若是关于你的事情,你哥怕是第一个要来揍我。”孔二娘也笑。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各自睡去,第二日起来,都当之前晚上的夜谈没有发生过。
孔二娘在别院住了一个多月,期间朱皓枫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都带着一大堆吃的穿的和用的。
“小四不在,小饼要靠你多照应了。”朱皓枫对孔二娘说完,又转头去看朱芸枫,“你也是,要听你嫂子的话,别任性,知道吗?”
朱芸枫默默翻了一个大白眼,说:“哥,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任性?”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也知道你自己大了,那还忤逆兄长,一点儿都不听话。”朱皓枫说。
“嫂子,你快来评评理。”朱芸枫拉着孔二娘,“我说什么了?他居然就给我扣忤逆的帽子。你还是赶紧跟他回去吧!不然他肯定看我更不顺眼了。”
“瞎说什么呢!”孔二娘轻轻拍了朱芸枫的手一下。
“我可没瞎说。”朱芸枫说,“你看他给我送来的这些东西。说是给我的,没有一样是适合我的。还送些个海货来,这些都是发物,我现在又不能吃。”朱芸枫说越说越气,“嫂子,我跟你说,他其实就是想你了,拿我当个由头,你赶紧跟他回去吧!”
“你……”朱皓枫很想反驳,但其实朱芸枫也不算说错,因为相比起自家这个混蛋妹妹,他更挂念新婚的小妻子。
“看吧!我就知道。”朱芸枫毫不意外,指着朱皓枫说,“嫂嫂,你看,他脸都红了。”
朱皓枫没料到居然被妹妹点破了,更加不好意思,一扭头走了。
孔二娘一惊,转头去看朱芸枫,问:“他……不是生气了吧!”
朱芸枫笑道:“生什么气呀!他是不好意思。嫂子,你要是心疼,就跟他回去。”
“什么呀!”孔二娘不好意思道,“你别乱说。”
“嫂子,我认真的。”朱芸枫握着孔二娘的手,说:“你也来陪我很久了,他这一趟趟跑,其实意思很明显了,只不过他是哥哥又是丈夫,不好意思说而已。所以呀……你真的就跟他回去吧!”
“可是你……”
“你放心好了,我有这么多人陪着呢!不会出事儿的。”朱芸枫说,“再说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上巳都过了,若是在上京城,我们都出门踏青了呢!天气暖和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孔二娘想了想,觉得朱芸枫说得也有道理,何况……她也确实有些记挂朱皓枫,便说:“既然这样……那……那我就回去了。”
“嗯。”
“你缺什么少什么,想要什么,记得打发人跟我说。”
“嫂嫂放心,冰城我比你可熟悉多了。”朱芸枫笑,“倒是嫂嫂,若是缺什么少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不好跟我哥开口的,记得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孔二娘答应得也很爽快。既然主意已定,她就叫人收拾东西,当天就搬回将军府了。
又过了半个月,到三月下旬的时候,曹鹤阳便回来了。回来的还不止他,他带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和全副亲王仪仗回来。
“小饼!”曹鹤阳回别院也来不及梳洗,直接到后宅去找朱芸枫。
“你回来了?”朱芸枫午睡刚醒,正让素心伺候梳头。她转头看到曹鹤阳的装束,不禁轻轻“咦”了一声。
曹鹤阳束发,带了一顶别致精巧的玉冠,身上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圆领袍,腰间扎了一根玉带。
“小四……你……”
“我在关城遇到了宣旨的队伍。”曹鹤阳说,“陛下说我及冠了,让我袭爵。”
“啊?”朱芸枫确实没想到这一点,起身福了一福,“见过王爷。”
曹鹤阳笑嘻嘻地还了礼,说:“见过王妃。”
“啊?”
“我既然袭爵了,你的诰命和封赏自然也下来了。”曹鹤阳说得理所当然。
“陛下对你这么恩宠……”朱芸枫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曹鹤阳确实已经及冠也可以袭爵了,可千里迢迢让人跑一趟黑水郡宣读旨意,好像……太过了些。
“自然不光是恩宠。”曹鹤阳嘴上不自觉挂起些冷笑,“陛下想要我回去办事。”
“我就知道。”朱芸枫撇撇嘴,“什么事儿?”
“他们两个斗得愈发过了。”曹鹤阳一边说一边指指上面,这是在说太子和二皇子殿下。
“这次他们又做什么了?值得皇帝陛下把你找回去?”朱芸枫问。
曹鹤阳冷哼一声,说:“据说……是动了春闱。”
“啊?”朱芸枫闻言吓了一跳,随后立刻劝阻道:“小四,你别趟这个浑水,春闱,国家抡才大典,陛下那么重视的事儿,你要是掺和进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曹鹤阳却有些无奈,说:“我又何尝想掺和,只不过……”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说:“不过好在……我这次去了关城,那宣旨的队伍不用再到冰城来,免了他们辛苦。那位宣旨的内监为了感谢我,提前跟我透了底,我也算是提前知道了消息,不会毫无应对。”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朱芸枫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