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八章 当年
听曹鹤阳说,把朱顺送去将军府,朱芸枫恨不得立刻去将军府,她太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了。一方面固然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希望曹鹤阳这些年的心事早日有个了结。
“你把顺叔……朱顺……”
朱芸枫的话被曹鹤阳打断了,他竖起食指轻轻点住朱芸枫的唇,说:“我知道你自出生时候就知道他是你的堂叔,也叫惯了,用不着为了我特意更改,我不会介意的。”
“小四!”朱芸枫愣住了,没想到曹鹤阳连这么小的地方都替她想到了。
“这是什么表情?”曹鹤阳笑,“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小四……”朱芸枫觉得自己眼圈都红了,“你对我真好。”
“怎么要哭啊?”这下换曹鹤阳惊讶了,“这也值得哭?”
“那我忍不住嘛!”朱芸枫说,“他们说有了身子脾气就会变得奇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你不许嫌弃我。”
“怎么会!”曹鹤阳抱了抱朱芸枫。
朱芸枫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下,随后问:“那顺叔那边……”
“舅兄想来定会问出个所以然来的。”曹鹤阳说。
“那他也未必会告诉我。”朱芸枫说,“他现在比我都紧张。等嫂子有了身子,我看他怎么办。”
曹鹤阳笑,说:“若是被舅兄知道你这么没良心,他肯定要伤心的。”
“只要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朱芸枫道,“除非你出卖我。”
“哼!”一声冷哼响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朱皓枫。
“哥!”朱芸枫嗔道,“你要吓死我啊!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人通报。”
“我要是让他们通报了,怎么听得到你背后议论我?”朱皓枫自己掀了帘子进来,脸上神色看起来有怒意,眼里却满是宠溺。
曹鹤阳连忙起身见礼,朱皓枫还礼,二人坐下。
素梅来上茶,朱芸枫说:“纵得你愈发没规矩了,我哥来了,你都不说一声。”
素梅抿着嘴笑道:“夫人,这可怪不得我。世子爷回来了,哪个不要命的敢往屋里凑。侯爷脚程快,我们还来不及通报,他就进来了。”
朱芸枫闻言目瞪口呆,指着素梅道:“好啊!你……你……”她“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素梅虽然是打趣,但说得也是实话。因为她和曹鹤阳亲昵,几个大丫头平日里都尽量不往屋里凑。
曹鹤阳笑,又怕她真的被气到,不敢露出笑意来,连忙说:“素梅快去拿点山楂和其他零嘴进来。”说完又冲朱皓枫行礼,说:“舅兄,我代小饼给您赔不是。”
“什么呀!”朱芸枫瞪他一眼,“原本没什么的,被你这一赔礼,倒好像真的是我的不是了。”
“所以说,白天不要说人。”朱皓枫说,“没半点规矩。”
朱芸枫眼珠滴溜溜一转,笑着说:“那要这么说的话,晚上就可以说了?”
朱皓枫淡淡道:“那是自然,你们夫妻俩被窝里说话,没人听墙根儿。”这句话说完,他想起自己毕竟是哥哥,这话还是有些孟浪了,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什么呀!”朱芸枫道,“哥哥这么说,想必每日里跟嫂嫂也是在被窝里说体己话的啦!你倒不担心将军府有人听墙根。”
曹鹤阳生怕他们兄妹俩再这么说下去说出些不能听的话,立刻岔开话题,问道:“舅兄,你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是……”
朱皓枫闻言,收起心思,肃容点了点头,说:“是为了那件事儿。”
“所以,那人真的是顺叔?”朱芸枫问道,她还是最关心这件事情。她自出生起,就听父亲说起过,自己有个关系非常好的堂弟,简直是如亲兄弟一般。只是可惜他死在战场上,为此父亲也一直很后悔,所以才会照料他父母。若非自己是个女孩儿,父亲甚至很可能把自己过继给他承继香火。也因此,她才会在当日反应如此巨大,不愿意相信这位自己素未谋面却一直尊敬的堂叔会是元凶巨恶。
朱皓枫知道朱芸枫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说:“朱顺是父亲的副将,我当年虽然年幼,但父亲总把我带在身边,所以我也是认识他的。”
朱芸枫听他叫“朱顺”而不是“顺叔”就知道兄长已经有定论了,她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伤心,只喃喃道:“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朱皓枫见她如此,到底还是担心她身子,说:“我长话短说吧!第一,那人确实是朱顺,这做不得假,我小时候一些极私密的事,他都知道。第二……”他看向曹鹤阳,冲他点了点头。
曹鹤阳的心一沉,叹了口气,说:“所以……那果然是我父王,是吗?”
朱皓枫说:“你节哀。”
曹鹤阳摇摇头,说:“我说过了,其实我和母亲,这么多年,只是求个结果。如今这个结果得到了,也没什么不好。”说完看向朱皓枫,说:“舅兄你继续说吧,还有什么?”
朱皓枫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既然那是先晋安王,那这背后的人……其实也很清楚了。”他没有说出来背后的人是谁,但也没有必要说了。
曹鹤阳点点头,说:“自然,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
“顺叔为什么做下那等事?”朱芸枫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是为了父亲。”朱皓枫说。
“啊?”
“父亲不知道此事。”朱皓枫说,“是那人承诺他说,事成之后,就将父亲调回上京城做兵部尚书。”
朱芸枫瞪大眼睛,说:“顺叔居然会相信?”
“为什么不信?”朱皓枫说,“若是事情真的成了,这与从龙之功也没什么区别,自然是相信的。”
“哼!”朱芸枫冷哼一声,“顺叔大约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不守诺言的天子吧!”
“狡兔死走狗烹,世上之事从来如此。”朱皓枫说,“何况这种腌臜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曹鹤阳略略平复心情,问道:“舅兄提过,冢中那具尸骨没有头颅,那我父王……岂非死无全尸?他可有提起?”
朱皓枫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说:“他……他说过的。”
“在何处?”曹鹤阳问。
“上京城。”
这个答案是曹鹤阳没有想到的,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了然地点了点头,说:“是了,他一定是要去领赏的,用我父王的首级去领赏。”
朱皓枫见曹鹤阳虽然脸上镇定,但语气已有了一丝癫狂,生怕他怒急攻心,连忙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随后说:“不,不是这样的。”
曹鹤阳被他一巴掌拉回了思绪,问:“那是怎样?”
“当年晋安王失踪,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带着王爷的首级远赴上京城。”朱皓枫说,“何况,当日在名册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也没办法走到上京城的。”
“那……”
“按照他的说法,当日……那一位……”朱皓枫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上面,“是偷偷跟着一起离京的。”
“啊?”
“不过他当日并未出关,所以他是把……带到关城外交给他的。”朱皓枫说,“事后他就被人追杀,无奈只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一直到今日。”
“既然一直藏到今日,为什么又不藏了?”朱芸枫说,“爹当年奉养叔祖和叔祖母,他们二位老人家过世他也不曾……”
“他回来磕过头的。”朱皓枫说,“混在人堆里,在外面磕了头的。”
朱芸枫一怔,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那是谁在追杀他?”曹鹤阳问,“我意思是,自然是那一位的意思,不过是谁在执行这个命令?”
朱皓枫说:“夏永旭。”
“啊?”
又是一个朱芸枫意料之外但确实是情理之中的名字。
曹鹤阳更是立刻明白了过来,说:“早些年,先帝尚在,那一位虽然追杀他,但也不敢太过放肆,万一他狗急跳墙,那就是玉石俱焚。这些年就不一样了,那一位若是铁了心,那天下之大,确实没有他能去的地方,想来他的日子愈发艰难。只是……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朱皓枫冷笑一声,说:“他说他累了,不想逃了,想赎罪。”
“这话……舅兄相信?”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朱皓枫说。
“那为什么?”朱芸枫不解。
“不过是下注罢了。”曹鹤阳却已经明白了。
朱芸枫转头去看他,曹鹤阳继续解释道:“那两位的争斗愈发激烈,他是想在我身上下注。”
“啊?”
“今上得位不正,太子与二皇子殿下又争斗不休,我娶了你,如今北边又可能归附。”曹鹤阳说。
朱皓枫继续道:“若是北面真的归附,那陛下就有理由裁撤我们。若是我不愿意被裁撤,又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呢?”
朱芸枫脑子转了转,道:“你……用这件事情……反……反了……拥立小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