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四章 拜见
朱皓枫带着孔二娘来别院拜见太夫人的时候，被太夫人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虽然没见过太夫人，但见曹鹤阳的样子总觉得这位昔日的晋安王妃应该是个姿容焕发的美妇人，可今日一见却见她憔悴得厉害，眼下乌青连粉都盖不住，仿佛已经有许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孔二娘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北地苦寒，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了，但与上京城也不好比。您一路远来辛苦了。若是别院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跟我说，将军府里还有好些我从上京城带来的东西，等下我让人送过来。”
太夫人笑着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儿在这里多得你们照顾。”
“您客气。这是应该的。”朱皓枫说。
三人又客气几句，太夫人问道：“小四和小饼呢？刚刚不是小四去门口迎你们的吗？”
“是呢！”朱皓枫说，“小四说去把小饼带过来，到现在也不见他们过来。”
“这不是来了嘛！”朱芸枫人未到，声先至，“哥你真是心急，我现在走路慢你知道嘛！”
朱皓枫有些抱歉地朝太夫人笑笑，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母亲去世得早，她一直跟着父亲和我，又长在边城，没什么规矩，您见谅。”
太夫人回了一个笑容，伸出手对朱芸枫说：“小饼过来，到这边来坐。”
朱芸枫就走过来，扶着太夫人的手坐在她身边。太夫人说：“小饼这孩子挺好的。小四跟她一起时间长了，性子都活泛了。我很喜欢。”
“那是您不嫌弃。”朱皓枫说。
“行了，哥，你快别说了。”朱芸枫说，“不知道的听了你这话，肯定会觉得我浅薄粗鲁又无理。”
朱皓枫心说怎么难道你不是吗？他虽然一步都没踏进上京城，但上京城里那些人是怎么说自己妹妹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曹鹤阳连忙出来打了圆场，说：“舅兄，今日……是有事情想跟舅兄商议的。”
“哦？”朱皓枫闻言立刻正色道，“何事？”想到太夫人不远千里过来，皱眉道，“难道你将那件事告诉太夫人了？”他有些不满，那么大的事情，不传六耳，不管是叫人送信还是让人传口信都太危险了。
太夫人立刻明白了朱皓枫的想法，说：“侯爷想岔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小饼这一胎，到了此地，小四才把事情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朱皓枫非常干脆，起身给曹鹤阳作了个揖，说：“是我误会你了。”
“不用，没事儿。”曹鹤阳手忙脚乱地还礼。
太夫人说：“我昨日一夜没睡，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孤零零呆在这里。”这个所谓的“他”指的当然就是老晋安王爷。
朱皓枫说：“是，您说的有理。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想过，安魂冢那里只说是我们要给顺叔迁坟，不会有什么阻碍的。只是……运回上京城可能有些……”
“一把火烧了，带骨灰回去也就是了。”太夫人说。
“啊？”朱皓枫倒没想到太夫人会这样说，毕竟这年头都讲究个入土为安。照理，若是真的找到了晋安王的尸骨，那应该葬入皇陵的。
太夫人说：“二十年了，也不在意这些了。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很可怜，想带他回去而已。”
朱皓枫去看曹鹤阳，见他微微颔首，便也点了头，说：“既然如此，这就更好办了。这件事儿交给我，我找个妥帖人去跑一趟……”说到这里他补充道，“这里到边城大概是半个月路程，小四如果去的话有些扎眼，所以……”
“我明白的。”太夫人非常体谅，“不用让小四去，就如侯爷说的，找个妥帖人去办就好了。”
朱皓枫点头答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人选。
太夫人呷了口茶，放下茶碗，问道：“还有件事儿……”
朱皓枫坐正身子，说：“您说。”
“这件事，于我而言，是杀夫之仇，那个始作俑者……”
朱皓枫以为她说的是朱顺，之前曹鹤阳审过朱顺之后就把人又交还给了自己。一方面他的别院小，人来人往的万一传出什么话来不好。再来朱芸枫有了身孕，自己这位顺叔虽然年纪大了，这些年风餐露宿身子骨也不如以往，但万一跑出来冲撞到朱芸枫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这段日子朱顺一直都关在将军府的地牢里。
“太夫人您不说这个话我也是要把人交给您的。”朱皓枫说，“又或者您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只管吩咐就好，我去做。”
太夫人见他似乎是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说破，只淡淡问道：“我有什么别的想法，都可以吩咐你？你都肯做？”
曹鹤阳一见母亲那神色就知道不好，他想提醒一下舅兄注意，但实在是没有机会。
朱皓枫点了点头，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夫人笑笑，说：“我也不需要侯爷赴汤蹈火，只希望有朝一日，侯爷不听宣召就可以了。”
“啊？”
朱皓枫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太夫人说的元凶巨恶不是说朱顺，而是指……他吓了一跳，但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之前和曹鹤阳聊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想法。看了眼朱芸枫和她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朱皓枫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太夫人满意道：“我就知道，侯爷是最通情达理的。”说完指了指曹鹤阳与朱芸枫，说：“我已经想好了，等小饼把孩子生下来，养好了身子，就让他们俩回上京城。”
“啊？可是孩子……”
“母亲……”
“这……”
太夫人之前从没透露过这种想法，这不是摆明了叫曹鹤阳与朱芸枫夫妇与孩子分离吗？
“今年春闱这么一闹，皇帝陛下肯定会赶在秋日里再开恩科。”太夫人说，“那二位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出来主持的，小四……你若是再不回去，那以后也就不用回去了。”
“可……小饼……”
“你能忍心跟小饼分开许久？”太夫人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那孩子……”
“孩子太小了，路上不能折腾。”太夫人说，“我会留在这里，一直照顾他们，等他们能上路了，我们就慢慢往上京城里去。最晚年前肯定能到了。”
“这……”
“母亲……”曹鹤阳有些发愣，“这事儿您之前怎么也没跟我们提过？”
“提？提什么？”太夫人这一刻的强势让曹鹤阳有点不敢认，“提了你们不答应跟我闹，还是我跟你们闹一定要你们答应？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母亲……”无论如何曹鹤阳还是必须表示一下反对，“你这不是生生要分开小饼母子吗？我……”
“那让小饼陪着我呆在黑水郡，然后我们再一起回上京城，你会愿意吗？”太夫人冷冷道，“即使你愿意，小饼又会愿意吗？侯爷又会愿意吗？”
朱皓枫心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但既然被点了名，他也只能说：“看太夫人说的，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我不置喙。”
太夫人说：“虽然说是家事，却也是国事。小四回京，是奔着什么去的，侯爷肯定应该清楚，既然如此，别说他们两个感情和睦，哪怕是没那么和睦，想来您也不会愿意让小四身边多个其他不知所谓的人出来吧！”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完全不加任何遮掩，以至于坐在屋里听了大半天仍然稀里糊涂的孔二娘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啊？”她一声惊呼，随后立刻掩上了嘴巴。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说：“侯爷没把事情告诉夫人吗？”
孔二娘连忙说：“妾身一切以侯爷马首是瞻。”
“哪怕他做的事情，可能会牵累你母家？”太夫人还有些不信。
孔二娘说：“太夫人可以问问小饼，我那个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完看向朱皓枫说：“侯爷，你知道的，我……”
“我明白。”朱皓枫拍了拍妻子的手，说：“太夫人，我大概知道您的意思了。虽然我不知道您手上到底有什么底牌，以至于居然如此笃定，觉得我们肯定能走通这条路，不过反正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不必多加试探。二娘胆子小，天真纯善，没有什么坏心思，您只管放心就好。”
太夫人看了朱皓枫一眼，扯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随后说：“既然侯爷这么说了，那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吧！”
朱芸枫皱眉，她觉得很不高兴，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就被这么三言两语地定下来了，甚至压根儿没有人跟自己商量过，也没问过自己愿不愿意，想到这些，她就觉得一阵胸闷气短。她是个直脾气，之前呆在上京城的时候，因为无奈才会憋着，嫁人之后曹鹤阳待她极好，半点不会让她受委屈。回了黑水郡又有了身孕，这几个月更是事事顺心，猛然间听太夫人这么说，朱芸枫站起身来，说：“我不乐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