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六章 出发
二月初七，宜出行，宜移柩。
这一日曹鹤阳与朱芸枫扶着朱尧的灵柩离开冰城，一路朝南而去。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既有在前面开路的朱皓枫手下的军士，也有在最后压阵的曹鹤阳的亲随。
一大群人将十多辆马车紧紧护在中间，这上面是朱芸枫和两个孩子，以及贴身伺候的丫鬟仆妇。马车后面还有十几辆驴车，上面拉着满满当当的土仪还有路上要用的各类物件。
队伍最前面竖着两杆大旗，一面上面写着“晋安”二字，一面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如今的天气其实还有些冷，不过曹鹤阳与朱芸枫就是赶着这个时节出门的，再晚一些，雪彻底化开，路上反而泥泞难行，他们的车又多，难免会陷在里面。
出发当日，还有一封曹鹤阳亲笔写下的书信通过军报的路子直接发往上京城，那是给太夫人的。信中有曹鹤阳的奏疏，太夫人收到之后自然会替他转奏给圣上。
刚出正月，路上车马行人不多，何况也没谁不长眼，看到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都会提前避开，所以他们一行人一路走得都颇为顺利。
一路朝南，天气也一路暖和起来，沿途两边的野花也慢慢盛开，等到一行人来到关城的时候，已经五月了。
关城守备夏永旭老早就得到消息，在城门口迎接。同他一同去迎接的，还有之前留在这里“养伤”的曹遂。
“王爷！”
“见过王爷！”
“参见王爷！”
一行人纷纷给骑在马上的曹鹤阳行礼，曹鹤阳轻轻“嗯”了一声，手上马鞭轻抬，说：“各位不用多礼。”说完从马上跳下来。
“夏守备！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曹鹤阳笑嘻嘻地同夏永旭打招呼。
夏永旭连忙道：“王爷谬在，末将愧不敢当。”
曹鹤阳说：“我这次只是路过。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从冰城过来在路上也走了三个月了，所以想到这里歇歇脚。”说完又压低声音对夏永旭说，“要是可以的话，再帮忙备一点冰。”
夏永旭微微一愣，还没明白曹鹤阳要冰做什么，但这种事儿对他来说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连忙说：“些许小事，末将立刻命人办妥。”
二人又寒暄几句，夏永旭就引着曹鹤阳一行人去了驿馆。
曹鹤阳上次来的时候是世子，但现在已经是王爷了，礼仪规制自然又不相同。这驿馆上下不但除了他们一行人没有其他人，连周围半里地之内都不许有闲杂人等靠近。曹鹤阳似乎对这种安排很满意，夸了夏永旭几句。夏永旭见他脸上满是倦容，也很识趣，叮嘱驿丞好好伺候，便告辞离去。
等他走了，曹遂才又端端正正给曹鹤阳与朱芸枫见礼，又拜见了两位小少爷。
他们主仆一年多未见，虽然消息来往不断，但毕竟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所以也不敢传递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今日总算见了面，想到老王爷的事情到底查清楚了，而曹鹤阳不但袭爵更有了子嗣，王府得以传承，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你，这有什么好哭的！”曹鹤阳见状，忍不住道，“你在外面漂了这么久，这次就跟我回去吧！”
曹遂一愣，距离当年他被曹鹤阳派出来察访当年的事情，也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他虽然偶尔也回过上京城，但都是来去匆匆，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就会永远在路上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可以回家。
“怎么啦？你是……不想回去？”曹鹤阳问。
曹遂笑了笑说：“太久没回去了，一时……有些感慨。”
“这段时间，在一直在冰城，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曹鹤阳问。
曹遂点了点头。
曹鹤阳问：“现在能说吗？”
曹遂想了想，说：“还是等上路之后吧！”
这句话其实等于已经说了，这说明曹遂觉得关城其实并不安全。
曹鹤阳点点头，叫来了朱晓，问：“我们原来定的在关城修整几天？”
朱晓说：“十天。”
“最短需要几天？”曹鹤阳问。
朱晓想了想说：“采买明天我多叫几个人去，一天就能办完。只是原本我们打算请个大夫给王妃和两位小爷号号脉的，这一路上太折腾了。”
曹鹤阳想了想说：“小饼不是娇气的人，也不要请大夫了，明日就采买些应急的成药，我们后日就走。”
“这么急？”朱晓一惊。
曹鹤阳说：“我今日跟夏永旭说让他帮我准备些冰，只是我们现在突然着急走，他怕是要瞎琢磨了。”
“王爷是担心他会对我们不利？”朱晓问。
“他肯定不敢明着动手的。”曹鹤阳说，“我们这一队人目标太大了，他如果想动手，那可是瞒不住的。”
“那……王爷的意思是……”
“我猜他会来暗的。”曹鹤阳说，“你让他们看紧老将军的棺椁。”
朱晓应了声“是”下去准备。
曹鹤阳又对曹遂说：“你也下去吧！我们后日出发。”
曹遂犹豫片刻，说：“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说什么？”
“等我在路上跟王爷把情况禀告清楚之后，我想折返回来。”曹遂说。
“啊？”曹鹤阳没想到他不想回去，“这是为何？”
“这些年我都在这里，我对这里熟悉，对上京城太陌生了。”曹遂说，“而且……夏守备……并不简单。”
“就是因为他不简单，我不想你再搅合在里面。”曹鹤阳说。
曹遂说：“上京到冰城，关城是绕不开的。”
“你想说什么？”
“我熟悉这里，我在这里的话，王爷与侯爷若是有什么想联络的……也方便些。”曹遂说。
“这……”曹鹤阳犹豫了，因为曹遂的话很对，确实如他所言，这些年他在这里经营得不错，若是真的有他居中策应，自己和冰城的联系一定会更紧密些。只不过……
“我还没想好。”曹鹤阳说，“等后日我们上路之后在商量吧！”
曹遂点头，说：“全凭王爷吩咐。”
等曹遂离开之后，曹鹤阳回屋去看朱芸枫，见她和衣躺在床上，两个孩子在内侧睡得很香，忍不住翘起嘴角，放轻了脚步。
朱芸枫却还是听到了动静，一激灵醒了过来，见到是曹鹤阳，又马上放松下来。
“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曹鹤阳怕吵醒孩子，压低了声音说，“再睡会儿吧！”
朱芸枫摇了摇头，问：“什么时辰了？”
曹鹤阳说：“还早呢！刚过未时。”
朱芸枫说：“那差不多该把他们叫醒了，我让素梅素兰带着他们俩院子里玩会儿，这样晚上他俩就不会闹腾了。”
因着乳娘都是冰城本地人，故土难离，所以一定下要回上京城，朱芸枫就让两个孩子断了奶。这一路上都是她亲自带着两个孩子，这其中的辛苦曹鹤阳自然全都看在眼里。
曹鹤阳有些歉然地说：“原本我想着在关城多修整几天，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可眼下看起来……怕是不行了。”
“怎么说？”朱芸枫问，“我们马上要走？”
曹鹤阳点头，说：“后日。”
朱芸枫没问原因，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说：“那我跟素梅素兰说一声，有好些箱子倒不用开了，省得到时候收拾起来还麻烦。”
与朱芸枫通过了气，曹鹤阳又去忙其他的，马上要回上京城了，一入京就要去拜见皇帝陛下，他要好好了解一下上京城里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日晚间，夏永旭备了宴席，说是要给曹鹤阳夫妇洗尘，曹鹤阳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当天晚上风平浪静。
第二日，朱晓就加派人手开始各种采买，下午夏永旭那边还来人问什么时候需要把冰送来，一听说他们明日就要走，吓了一跳，立刻回去禀报。不到一刻钟功夫，夏永旭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王爷……”夏永旭给曹鹤阳见礼，“我刚听下人来报，说您明日就要启程？”
“确实如此。”曹鹤阳说，“原本我是打算多呆一段时间的，可是昨日我突然梦见了我母亲，想到我出来一年多，一日也未曾在母亲跟前尽孝，很不应该，所以才改了主意。”
“是是是，王爷纯孝。”听到曹鹤阳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夏永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只是……王爷要的冰，今日未必能备齐。”
“这么点小事儿，夏守备还亲自跑一趟，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曹鹤阳客气道，“备不齐也没关系，有多少给多少就行。若是实在没有也不要紧，左右这里离上京城也不过一个多月的路程了，回了上京城什么没有。”
夏永旭见曹鹤阳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有些吃不准了，这和他原本的猜测不一样那个，不过官场上，无论如何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王爷放心，虽然一下备不齐，但一半还是有的。末将这就去让他们准备，保准不耽误您明日启程。”说完拱了拱手，下去了。
曹鹤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了然一笑。
【未完待续】